3、 粉坊开张

  从九月初开始,土豆就可以收获做粉条了。生产粉条的“粉坊”就开工了。各个粉坊生产的粉条质量是有差别的,质量和信誉好的粉坊就会名声远播。附近村子的马车拉着土豆来换粉条。粉坊里相当于“总工程师”的“大粉匠”,能用手把土豆掰开,仅凭肉眼观察断面,就能评估淀粉含量,从而决定给多少粉条。伙计们把土豆放在大木头槽子里,搅拌清洗几遍,用铁锨插成小块,上磨磨成浆,经过滤、沉淀,就得到淀粉了。大石磨整天整夜轰隆隆地响着,三天生产的淀粉才够生产一次粉条,叫做“漏粉”。漏粉这一天,需要的人手比平时多,粉坊里面煞是热闹,给人一种热火朝天的感觉:直径两米多的大铁锅里,开水翻着花儿;要往部分已经发酵的淀粉里揣进一定比例的生淀粉。这可是个力气活儿,四五个壮小伙儿,围着大盆一齐用力揣面,兴致高时,还要喊号子。揣好的面,揉成面团,放进一个大漏勺,就会漏成条状,流到下面的大开水锅里,煮到半熟,捞出来挂到外面凉干,就成为粉条了。揪一块淀粉团搓成长条状,放进灶坑里烤熟,体积会膨胀好几倍,圆滚滚的,就叫做“粉耗子”,吃起来口感特别劲道,烤焦的皮脆香脆香的,孩子大人都喜欢吃。家里买一些“粉条头儿”回去,打点儿辣椒酱,拌起来,就像吃面条一样。这种粉条头的味道才是最正宗的粉条原味。晒干以后的粉条,无论是炒、是炖,都没有那个味道了。

  4、 三春不如一秋忙

  从九月底开始,各种作物陆续成熟。秋收就开始啦。“春种一粒黍,秋收万颗子。”从春种到秋收,经历了半年的辛勤耕作,成果几十、上百倍地放大,收回来就要付出更为繁重的劳作。又要赶在下大雪之前,将庄稼收到场上。没有机器的轰鸣,全靠一把镰刀。所以就形成“三春不如一秋忙,千金小姐下楼房”的局面。男女老少都扑到田里,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算起来,秋收有三种活计是最累最苦的。

  先说说割高粱。因为高粱杆有两米多高,高粱穗长在最上头,就形成了头重脚轻。如果技术不熟练,怀里抱着高粱,一刀割下来就“耍叉”了,费劲费力。但是割高粱时,不需要从根部下刀,而是要留出二十多公分高的“茬子”,这样,就可以直起腰来干活了。

  其次是割黄豆。黄豆秧子矮,成熟的豆荚的尖儿又尖又硬,密密麻麻地长满黄豆秧子,黄豆杆又很硬。人们需要弯着腰,一只手从上面揽住一把,右手用刀贴近地面割下来。“割豆刀从地皮过,保险没有母猪乐”, 是说下刀高了,根部的豆荚就丢下了,放猪的过来,都被猪捡吃了,十分具体形象地说明了割黄豆的技术要求。一不留神,豆荚尖儿就将手扎破了,虽然就一点点伤,但是每天都要受很多这样的伤。

  要说最苦最累的,那是割谷子。本来谷子种得就密,丰收的谷子杆有筷子粗细。要求从贴近地面处割下来,就要弯着腰干活了。要求刀要快、使着顺手、人还要有力气。总是把人们累得汗流浃背。所以庄稼活形容割谷子的劳动是“刀刀见血”!劳动休息时,有人累得直接躺在地上,可见劳动强度是多大呀!早晨出去,庄稼棵子上都结满了霜,刮到衣服上就化了,衣服就湿了;临近中午太阳当空,温度又上来了,汗水又湿透了衣裳。所以秋收时又苦又累。

  这时,孩子们就要负责收自家地里的庄稼了。两项大宗的作物是玉米和土豆。收土豆时,生产队的犁杖负责把地翻开,自己家人把翻出来的土豆拣收回来。但是,犁杖效率高,一天能翻完十几家的地,而拣土豆效率低多了,凭自己家人两三天都是捡不完的。于是,就几家人合作,集中兵力:今天收你家的,明天收他家的。几天的功夫,土豆就都收完了。收回家的土豆还要分拣:第一类,鸡蛋大小以下的留一部分喂猪,其余都拉到粉坊换粉条;第二类,挑选一部分稍大一点的留作明年春天下种,其余的留下食用,都装进菜窖里。各家各户少的能收二十多麻袋,多的能收三十几麻袋的土豆,光分拣就要好几天。

  收玉米就不像收土豆,一来不用从土里拣,干净。还能碰到西红柿、红姑娘儿、天星星这些好吃的。二来可以吃“甜杆儿”:有的玉米杆贴近地面的一部分像甘蔗一样,汁也是甜的,叫做“甜杆儿”,也是那样把汁嚼出来吃。小孩子干活儿就是连干带玩儿,坐下休息时,吃得满地都是嚼“甜杆儿”吐掉的渣子。

  在秋收的忙碌当中迎来了中秋节。因为正值秋收,孩子们就没有功夫去玩儿了。所以这个节就显得不怎么热闹了。也就是买块肉,包顿饺子吃。值得一提的就是晚上可以吃西瓜、月饼。这时吃的西瓜都是放在菜窖里保存的。因为西瓜早就“罢园”了。这月饼可是比肉还要稀缺,和元宵一样,是节日食品,平时是买不到的,一年只有一次品尝的机会,品种无非是“五仁”的、“白糖”的、“青丝玫瑰”的。

  一场秋雨一场寒。下过几场秋雨,庄稼都收回来上场了,大平原上就无遮无拦了。深秋初冬时节,清晨起来,漫山遍野收割后的土地上,凡是能挂住霜的地方,都结了厚厚的一层霜,远远望去,到处白茫茫的,透着萧瑟和凄凉。村子上头飘着一层淡淡的炊烟,淹没了大树的树冠,仿佛无数根树干,顶起一片硕大的树冠。炊烟和白霜有点像春天刚发芽的绿草,远看一片,跟前却不明显,太阳一上来就都很快消失了。这时你再看那些昆虫:一个个蔫头巴脑,再也没有夏天的精气神儿了,原来连蹦带跳的,现在都变得一步一挪。要不怎么说:“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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