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国外有专属母亲的节日,但我常常记不住确切的日期。三月的风带着暖意吹来,草色也悄悄泛绿了。3月8号的妇女节如期而至,在我的认知里,这一天便是我们的母亲节。

  如果说,父爱是一座威严的大山,沉稳厚重;那么,母爱则是一条潺潺的溪流,波澜不惊,缓缓地浸润着我的心田。

  我的母亲是一位普通且平凡的家庭主妇,她今年71岁了,而我也已是人到中年。在母亲眼里我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见面叮嘱,不见面隔三差五电话叮嘱:“天冷记得多穿点,别因臭美伤了身体。记得多喝热水,记得早点睡少熬夜……”诸如此类的话总是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母亲简单而又纯粹的爱藏在了一句又一句的叮咛中,像天上的小星星,映照着我,伴随着我,也温暖着我。

  母亲在家排行老二,上面有一姐姐,已嫁为人妇,底下还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上学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母亲只上过两年学,就帮姥姥操持家务照顾弟弟妹妹。

  大概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母亲就跟着父亲来到县城,我是在姥姥家长大的,直到上小学时,才来到父母所在的小县城。

  那个时候,我已经记事了。虽然姥姥姥爷很疼爱我,但终究替代不了母爱。贪玩的我白天跟着村里同龄的小伙伴们玩的不着家,欢乐霸占了思念,自然是顾不上想念母亲。可一到傍黑儿吃晚饭的时候,我的思念像是一条剪不断小溪,源源不断的从我的眼角溢出。每每这时,我总会爬上姥姥门口的那块平整发红大石头上,那块石头的大小跟现在的餐桌差不多,已被我们这些小孩爬上爬下磨的有些光滑了。我站在石头上,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望着村口唯一的那条羊肠小路,小路弯弯曲曲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母亲的身影。我的泪水肆意流淌,嘴里一遍一遍地喊着:“我要找娘!我要找娘!”我倔强着,淘气着,看不到娘便不吃饭。在我的记忆里,几乎每顿晚饭都是在姥姥姥爷的哄骗下吃完的,真没少叫姥姥姥爷操心。

  母亲在一百多里外的县城,隔上一些日子,她就回姥姥家看我,没有固定的时间。当我掰着手指头盘算着她上次回来的时间,当我对她的思念浓的化不开的时候,母亲那娇小消瘦的身影就会出现在那条曲曲弯弯的小路上,让我喜出望外,让我欢呼雀跃。

  姥姥家的房子是石头垒的,院子铺着大大小小的石板,院子的西北角种着一棵石榴树,一到花季,石榴花便在嫩青的叶子间热情地绽开花蕾,开出火红骄艳的花儿来,逗的蜜蜂和蝴蝶终日抢在花枝头,不肯离去。在这个石榴花盛开的时节,姥姥把自己的女儿迎进家门,又把家里平时舍不得吃的白面,给母亲做上一碗飘着葱花卧着荷包蛋的手擀面。姥姥倚在屋门的一侧,笑眯眯地看着坐在石榴树下的我、和她的女儿一替一口的吃着。树上的石榴花火红繁茂,树下的母女亲昵甜蜜,姥姥的脸上漾满了舒心满足的笑容。刚撂下碗,母亲就从她带来的行李包掏出给姥姥姥爷做的新衣服,还有一包包香甜的小点心。我躺在母亲的怀里不肯出来,母亲一只手抱着我,一只手像变戏法似的,从兜的最底下掏出一小包玻璃球似的水果糖,还有一件新衣裳,白底粉色的小花,娃娃领子,两个圆形的口袋上缝着漂亮的蝴蝶结。我一骨碌从母亲怀里跳下来,举着新衣裳大叫,我的,我的新衣裳!姥姥和她的女儿一齐看向我,开心笑着。我看到红红的石榴花瓣轻轻地飘落在她俩的头发上,煞是好看。

  母亲打小就心灵手巧,针线活儿做的有模有样,时常被乡邻夸赞。如今我还穿着母亲头几年给我做的直筒长款毛呢裙,除了有点瘦需挪动一下扣子,款式和图案都是我喜欢的。走在街上,偶有女士咨询从哪里买的,因为穿着母亲做的衣裳,从小到大一直在满足我的虚荣心。一家人都能穿上母亲亲手缝制的新衣,唯独她自己的却是拆了缝,改了补,就是舍不得给自己添件新的。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我和弟媳看到好看又适合她的衣服就会买给她,她高兴地在镜子前试着新衣,嘴里却嘟囔着:“我衣服多着呢,以后别花这冤枉钱了。”我知道她会把衣服叠的板板正正放置柜子最上层,平日里不舍得穿,只有在什么重要场合或者串亲戚时才拿出来穿。她勤俭节约的品格,是骨子里的,不会随着时间和环境而改变的,嘻嘻,这一点我随她。

  后来上学来到县城。父亲是村里乡亲们口中的文化人,家里唯一的五斗橱上摆满了他的书,我偶尔也会趴在桌子上翻看,认字不多,只看书里的图画。由于跟父亲聚少离多,儿时的我,对父亲有一种生疏感,还有一点点惧怕。尽管他会给我们买糖果,会给我们讲故事,也会带着我们买小人书。但他生气时样子和噼里啪啦盆碗破碎的声音,让我和弟弟都很害怕,母亲把我们搂在怀里,轻声说:“不怕,不怕,苦日子总会过去的。”看着那一地狼籍,母亲没有吵闹,也没有抱怨,默默地流泪,默默地收拾残局。纤弱的母亲用她宽大的胸怀包容着家里的每一个人。长大后我才明白了,不是父亲脾气差,而是生活的艰难让他苦不堪言。靠父亲一个人挣钱养家总是入不敷出,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乡邻知道母亲手工活儿做的好,就帮忙揽了些活儿。白天母亲照顾一家人的生活起居,晚上帮人做衣服挣点零花钱补贴家用,人家要的紧了,就在昏暗的灯光下连夜赶出。也常有亲戚朋友找她帮忙,母亲心眼儿好,再忙再累也会应下,从不让人失望。我知道母亲的眼疾,就是那时落下的。母亲的这种坚强和善良,总能唤起我对未来的热情和希望。

  前几天的雨加雪,没去看望父母。昨天晚上刚吃罢饭,母亲发来视频,上来就是那一堆话:“冷了多添衣,吃的什么饭,别吃凉的,孩子回来没,你婆婆怎么样,好好待人家……”我笑着一一做答,并承诺一定做到。她这才放心。我寻问她这几天的境况,她说父亲学会了网购,说着话兴奋地拿出父亲刚从网上给她买的新帽子戴在头上,问我好看不。我大呼:“父亲眼光不错,你戴上特别漂亮,端庄大气。”母亲听着,脸上露出孩童般的笑容。

  看着屏幕里的母亲,我想起了母亲的母亲,我的姥姥。准确的说,我的童年是姥姥陪我长大的。姥姥离开我们快有十四个年头了。记忆中的姥姥,头发全白,裹了几年的小脚后来又放开了,虽不及原来没裹的脚,但也可以大胆的行走了。姥姥朴实勤劳,从我睁开眼到睡觉一天也没个闲,尽管这样,日子依旧过捉肘见底,有点好吃也是留给我。姥姥养着几只鸡,鸡蛋就是当时奢侈食品,下了蛋姥姥就悄悄藏在小北屋的一个放着谷子的瓦罐里,等我馋了或者哭闹时,姥姥就去瓦罐里摸出两个。能吃上两个煮鸡蛋,我心满意足。后来我上学了,离开姥姥姥爷来到县城。再回姥姥家只能等放假了。记得每次从姥姥家返城,我都恋恋不舍的。姥姥家离车站有十来里地,所以老感觉没睡着就得起床,姥姥姥爷起的更早,等我起来姥姥已做好饭了,看着小铝盆里的十几个鸡蛋和碗里的疙瘩汤,我凝噎无语。这些鸡蛋是姥姥攒了好几天的,我吃了两个,剩下的姥姥用笼布包好塞进我书包,凭我怎么推脱都无济于事。我知道我带走是姥姥姥爷的爱。天不明就动身了,姥姥家没个表,起床全听鸡叫。姥姥把我送到路口,而后就站在路边高一些的石头房上,看着我和姥爷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回望着石头房上的姥姥,我潸然泪下,倒着走了几步冲她喊道:“回去吧,姥姥。”姥姥回道:“路上操点心,放假记得回来啊。”黑暗里我的脸上挂满了泪水,不敢再搭话,怕姥姥听见,也怕离我不远的姥爷听见。姥爷背着带给我母亲的一些红薯片、萝卜条……之类的山货,走在我前面。我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紧走几步撵上姥爷,和姥爷闲聊着,十来里的路程第一次觉得这么短,赶到车站天刚刚发亮。我上了车,选了一个靠窗边的座位,姥爷把东西给我安置妥当,就下了车来到我坐的窗口,再三叮嘱:“要听娘的话,好好学习。别跟弟弟搁气。县城不比咱村里,别乱跑……”我噙着泪答应着。车开了,我朝站在路边的姥爷挥着手,顾不上旁人的笑话,任眼泪狂流……

  姥爷比姥姥早走六年,在他俩都走了的头几年,我不敢去扫墓,怕母亲因我的悲恸,而更加难过。前年的清明节我陪母亲去给姥姥姥爷扫墓,我一直以为,这么年过去了,思念和痛苦会减少,当我站在墓碑前,慢慢点上一柱香,看着青烟袅袅,纸灰飞舞,眼泪肆意流淌。清明节的风里夹带我和母亲清冷的泪水。

  知乎上有个热门话题:母亲对孩子的爱,到底有多深?点赞最高的回答说:在我们的一生中,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变故,母亲的爱一直都在,无论孩子是10岁、30岁、还是50岁、70岁……母亲的爱会穿越所有的黑暗和苦难,把温暖送到孩子身边。

  一生中最爱你的人,可能是你的爱人,可能是你的孩子,但最最爱你的人,一定是你的母亲。俗话说,老母九十九,常忧七十儿。无论孩子走到哪里,长多大,在母亲眼里,孩子永远都是孩子,永远是她手心里的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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