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妈,想来看看你。”之前,国娃微信说。他是从前的学生,现在算成功人士,之一。

  接了个传说中的“烂”班,正焦头烂额、四脚朝天的状态,对这类涉嫌“滋扰”的信息,莫名多了些烦躁感,于是半调侃半没好气回绝说:“老都老了,有啥子看头?!”

  许是习惯了我的“不客气”,孩子们竟不受半点打击。得知我放寒假了,便又联系。说必须见,不见不行,还非让邀家属。叹口气,人情账也是账,欠了就得还啊!

  有侥幸心理,就又打了个太极,负隅顽抗,说:“疫情当下,据说不能聚。你们有点常识好不好?”“瞧蓉妈你说的,这个还不知道么?我认真数了数人员,保证在十个以内,地点在市区内,符合规范管理要求!”国娃打着哈哈。激情四射啊,这都挡不住?于是笑笑,不再闹别扭,说行吧,定好了,时间、地点给我就好。

  不久之后,勇娃来电,说:“蓉妈,住哪里啊?我去接你们。”有点点傻眼,咋还一条龙服务呢?要不要这么兴师动众、劳神费力啊?娃们却又说了,红酒备好了,你必须喝啊!说好了,今晚,都陪你喝红酒!

  脑补画面,忽然有点后悔。酒这个东西,毕竟喝法迥异。娃们肯定豪情,我这心性,这年纪,能舍命相陪么?但拂人好意似也不妥。而况许下的承诺,含泪也得履行啊!只好硬着头皮赴约。

  他们都忙,个体户、企业家,公司高管等,从各处陆续赶来(最晚到的书娃,说是找人办事,成都、什邡绕了一圈,才在晚10点仓促赶回。而那时候,算停筷子等他,不见不散了)。想着娃们不易,便觉愧疚:如此奔忙,何苦来哉!

  国娃就“打小报告”:“蓉妈,你都不知道,平日要找他们,全装闷不吭声。这次我吆喝一声:邀请到了蓉妈,你们该忙继续忙去,都不用刻意来了。结果蹭蹭全跳出来了!”说完了,自个儿笑得哈哈的,很显摆很得意的样子。

  这戏码曝光,成为话题触点。后面揭短的,抬杠的,翻糗事,挖秘闻,闹得不亦乐乎。最搞笑的,是扯当初翻围墙啊,作弊啊,谈恋爱啊,以及受惩罚啊什么。关键是,还一个劲儿追问:“蓉妈,班长好像从来没挨过罚,你是不是看颜值说话的啊?!”

  认真想了想,他确实小帅小帅的,好像也确实有嫌疑啊。便幸灾乐祸打趣:“谁让你们不长帅一点?不知道我是颜值控么?”

  除班长外,集体扶额,做无奈状。而我呢,就肆无忌惮坏笑。把先生乐得不行。他就喜欢看我欺负娃们的样子,说,如此不庄重却和谐的师生,真的很少见。

  玲妹搂了我胳膊撒娇,跟男生们耍横:“本来就长得帅嘛!你们玩泥巴的时候,班长干干净净,鹤立鸡群——啊,呸,不,没说你们是鸡,总之就那意思。我和蓉妈都是班长的小迷妹!”这妞,咋这么可爱呢?笑得我不行。这个是我科代表。又大气,又细心。之前说派人接我,就是她的建议。见面送我个包,铭牌上,还一面刻我名字,一面刻蓉妈字样。妥妥的贴心小豆瓣啊!

  又是一番争论。关乎容貌的。很多往事,就又鲜活了。包括明恋、暗恋什么的,也都摆到了台面,让人忆及青春的纯净和美好。我也认真反省,有没有对他们太过纵容,或者太过严苛,他们便都宽慰说,哪有啊,你宽严有理,进退有度,是最好的老师。好吧,既如此,就虚荣一下,笑纳这评语了。

  此后,聊起成长历程,有摸爬滚打,有跌宕起伏,但更多是努力向前。他们都说:“你影响了我们很多,蓉妈。”书娃甚至端了酒来,跟我碰了碰,无比动容地说:“当初累你许多,蓉妈。现在我想告诉你:也许我不是最值得你骄傲的,但是学生我,努力了,真的努力了!”

  “我,努力了!”——娃的心声,质朴又坚定。多好的人生答卷!

  心底有些柔软。一茬一茬的,迎来了,再送走。对我来说,早已习惯到麻木。而我的关注点,从来都在手头“这批娃”。毕了业的娃们,就算偶尔想起,也只剩下祝福。但他们却还在意我的看法,还想在我面前表现得更好,还想成为最值得我骄傲的那一个。

  “你们都是最好的,也是最值得我骄傲的。看你们好好的,努力积极阳光地活着,我就为你们感到骄傲了!”发自肺腑,我如此回答。

  看他们得了鼓励般,愈发意气风发、恣肆张扬,我又有些心虚起来。特别是他们中有人说,要在各自的行业成为领军人物,更让我心怀不安和忐忑——仿若是我涉嫌引人入歧途,逼人马不停蹄奋进一般。

  事实上,庸常如我,并无大志。却不敢以此“负能量”他们。我甚至不知晓,是否要告诉他们:“关于飞得更高更远,我其实并不太关心,我更希望你们不要飞得太累。如果可以的话,该歇息就歇息一会儿吧!”

  喝了许多酒,说了很多话。我其实还想说,红酒不是这么喝的,跟牛饮似的糟蹋。但我又什么都没说。看着娃们开心,闹腾,我似乎也别无所求。那,就姑且放纵一次吧。

  时间游走很快,已经抵近夜深了。餐厅服务员等着打烊。有些过意不去,何况我也酒气翻涌,醺醺然迷离着,就举杯说,“差不多收了吧?打个总结,下次再约?”娃们却又不依,非要拖拽着,说还没玩够,要去歌城嗨歌。

  看着一个个的:笑得憨态可掬的益娃,被洗涮了大半夜的建娃……终究没能狠下心肠,便又一哄地转场夜战歌城。想想,多少年没这么疯癫了?以致于儿子来电,关心问是否会留宿在外——对于规律作息的我而言,这可真算得上是晚节不保。

  毕竟是有代沟、断层的。娃们选的很多歌曲,我都不熟悉,有些甚至觉得太吵了,根本不是唱腔,完全是踏着节奏蹦词儿。但他们却激情,亢奋,欢悦,仿若又一轮的高潮。这倒也是又一个角度: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想不到唱歌还蛮好听,特别是益娃,就连我家先生都表扬说,很有模有样的味道。

  不免有些自我反省,想是否有主观武断之时。譬如,看不到人家的优点,不代表人家没有优点。设若身为教师,不懂全面看待孩子,该是多么狭隘的啊!

  稀里糊涂嗨一阵。很多歌曲唱了、听了,又忘记了。就记得两首:《朋友》和《成都》。特别是《成都》的旋律,始终萦绕:“……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哦 ̄哦,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回头……”

  凌晨两点过了。最浓的酒意在嗨歌之后,总算淡了下来,期间尽管又灌了些啤酒,但毕竟喝得不急,也还不算多上头。但睡意却真的上涌,连眼皮都有些撑不住了。懒洋洋斜靠在先生肩头,捏住拳头压在鼻梁上,忍住想打呵欠的冲动。

  玲妹跑出去醒酒,回来时步履不稳,轻飘飘挥手,撒娇卖萌告饶,说不行了,不行了,要回家睡觉觉。几个男生打趣逗她,说她装醉,坚决不放行。又商量着,要再换场地,说去吃宵夜,啃兔头——扑哧一乐,这,是打算通宵不归了么?

  揉揉晕乎乎的脑袋,想想绵软的被窝,真想找个借口逃之夭夭啊!看娃们激情不减,又不忍提及,终究再次转场。哎,瞧我这啥命啊!一大把年纪了,比拼熬夜,这体力,这耐力,好吧,还勉强能支撑,没有老,没有朽。那,就继续吧!

  大冬天的,还真有夜宵,这挣钱也不易啊。

  又是一大堆吃食,乱七八糟摆上来。除了还能喝点酒,好像看着啥啥,都没有胃来容纳了。勉强啃了个小翅尖。搁下筷子,刨出两只狭长的花生,看凹凸痕迹估摸是长了4颗籽粒的,霸道宣布:我就要这两个,其他都归你们。

  几个娃就笑得不行。先生也乐,许是觉得我喝了酒,愈发的孩子气吧。再后来,就在我要打起精神认命,准备陪他们玩通宵,并且不醉无归的时候,总算有人的小娃在家里闹腾起来——说是平常习惯摸着爸爸的耳朵才睡觉。

  之前我就在想啊,这个阶段的娃们,基本而言娇妻稚子的,哪有精力在外瞎混?果然应验了不是!又踌躇几番,相互挽留几次,终究准备罢宴了。凌晨3点过。告别,握手;握手,告别。再许下一次。管它下次是哪一次,有期许总归是好的。

  那就许吧!但愿下一次,你,我,他(她),还是“这条街最亮的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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