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学的时候,他画的一幅黑猫就在市里的少年画展上得过一等奖。人长得黑,又兼眼窝里几里骨碌地转着一对黄亮亮的猫眼,由画及人,班级里的几个浮浪子弟就“黑猫,黑猫”地叫开了。从此,这黑猫的外号,从小学到高中,就一直的贴在了他身上。

  大学没考上,黑猫怪闷的。看见下岗的爸,没工作的妈,死热黄天的连根冰棍都不舍得买,黑猫心里头堵得慌,成天价琢磨着干点啥。

  天下的事,那就叫个无巧不成书,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黑猫先是求爷爷告奶奶的筹集了一笔小钱,又不知感动了何方山神土地,居然在小区附近租到了一个临街小门面。于是黑猫大显身手,门楣上挂了个大招牌,上面是黑猫亲笔手书“黑猫酒馆”四个大隶。写完了字,见招牌上还有大块的空白,索性又在招牌上画了一只脑袋大大,身腰细细,尾巴粗粗的怪里怪气的黑猫。

  举凡大家的画都在像与不像、似与不似之间。八大山人的花鸟,李苦禅的鹰,黄胄的驴,尽皆如此。庄老子云,大音稀声,大像无形,黑猫似乎深谙老庄神韵,那只怪里怪气的黑猫,居然也有了几分大写意的味道。

  生意做得仁义实在。结账不但零头全抹,而且每当客人临走,还要赠您一方印着黑猫的绢帕。酒馆的四壁也尽画着黑猫。那些猫或动或静,或蜷或卧,或首尾相接打闹嬉戏,或搔首弄姿妩媚可人。俗话说主雅客来勤,来黑猫酒馆的食客们多是一条街上的老街坊,闲着没事便踱进酒馆,选个靠窗临风的所在,豪爽地仰脖纳一杯老酒,再丢几颗五香花生米在嘴里,细细地品咂四壁的猫画,也自有那说不尽的万种风情。

  三年的光景就这样踏踏实实的过去了。忽一日,酒馆里来了一位自称是省城美术学院的先生。坐在酒馆里洋洋洒洒地和黑猫扯了大半天,临走还要了几张黑猫的画作,笑吟吟地径自去了。自那先生走了没几日,黑猫辞别了爹娘,把酒馆托付给了刘二爷,说是去省城投考美术学院了。

  几年风雨,酒馆数易其主,早就不是酒馆了,现在的老板是个女的,整天花枝招展的,招牌上名字有些暧昧,唤作“夜来香茶吧”,门面上浮雕着一对半裸的男女。进进出出的也都是些穿着入时的青年男女。当年招牌上面的黑猫早就泥牛入海没了消息。

  那一天,几个当年的老酒客凑到了“夜来香茶吧”的门前,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几个人同时的发出一声长叹,“要是黑猫回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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