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香唐诗》之八十八 橡树
橡树不是一种树，而是壳斗科植物的泛称，包括栎属、青冈属和柯属，一般指栎属植物。就算是栎属植物也有615种，还有亚种，不说了，说多了我自己也不懂。能懂的是，它们的果实统称橡子。
橡树有一点必须提一下，不仅长的高大结实，而且它的寿命很长，400岁对于橡树平平常常。据说美国的一株橡树居然活了1.3万年，而且还在活，它叫侏鲁帕橡树，它是要和地球共存亡吗？祝愿它吧。
在欧美国家橡树有很多不寻常的应用，比如作为葡萄酒和香槟酒的酒塞。更多的是看到橡树的高大健壮，又长寿，会被认为是圣树。最浪漫最长情的是在高大的橡树上结上红丝带，意思是盼望远方的亲人早日归来。我想这一定是看上橡树的高大，这样有魔力的橡树就会吸引远方的游子。
回到现实，橡树的果实橡子的样子很好看，特别是在松鼠手里，是松鼠的最爱，当然特定时候也是人类的果腹植物。提到橡子是有缘故的，唐朝，橡子是用来果腹的。
不提杜甫，虽然他在《北征》：“山果多琐细，罗生杂橡栗”写到橡子。
不提白居易，他很多植物都写，但就是没写橡树，就提和他同时代的张籍，白居易很认可他，认为他的诗“风雅比兴外，未尝著空文。”（《读张籍古乐府》）。
野老歌
张籍
老农家贫在山住，耕种山田三四亩。
苗疏税多不得食，输入官仓化为土。
岁暮锄犁傍空室，呼儿登山收橡实。
西江贾客珠百斛，船中养犬长食肉。
这是一首为劳动人民抱不平的诗。
家贫的老农住在山里，就靠耕种的三四亩山田生活。但是就是这薄薄的山地也要收很多赋税，把地里的粮食交到官仓没有用都化成土了，可老农却得不到温饱。到了年尾，家中空空如也，只有劳动的锄头倚在墙角，种粮的没有粮食，只好呼唤自己的儿子上山去捡拾橡子聊以充饥。可是再看那西江上的富商那珠宝都是用斛来量，就连那船中的狗都是拿肉喂的，而且常年。这是什么世道！
单看此诗都一下子为张籍肃然起敬，千年前的官员能为老百姓说话，而且看到世间上的不公平，并为之发声，佩服。那充饥的橡子能一时解决老农家的温饱，也是发挥了作用。
再看张籍去世后八年出生的皮日休的《橡媪叹》，看题目就知道又是百姓的愁苦。
橡媪叹
秋深橡子熟，散落榛芜冈。伛偻黄发媪，拾之践晨霜。
移时始盈掬，尽日方满筐。几曝复几蒸，用作三冬粮。
山前有熟稻，紫穗袭人香。细获又精舂，粒粒如玉珰。
持之纳于官，私室无仓箱。如何一石余，只作五斗量！
狡吏不畏刑，贪官不避赃。农时作私债，农毕归官仓。
自冬及于春，橡实诳饥肠。吾闻田成子，诈仁犹自王。
吁嗟逢橡媪，不觉泪沾裳。
皮日休比他的前辈更激愤的抨击唐末的现实。
深秋时节，正是橡子成熟的时候，橡子散落在草木丛生的山岗。一位佝偻腰身的老年妇女，在晨曦中捡拾橡子。从早捡到晚才能拣满一筐子。捡回的橡子又是蒸来又是晒，要不然那橡子实在难吃。几经处理，橡子就可以作为一家人冬天的粮食了。
但是再看那山前，稻子成熟了，袭来阵阵侵人的香气。农人的粮食大丰收了，稻子仔细收割，回来又认真挑拣，那一粒粒的大米珠圆玉润实在好看。但这些丰收所得全部交给了官府，自己家一点都留不下。而且官府坑人。明明是一石还多，却被量作五斗。那狡猾的酷吏，不怕刑罚，贪婪的官员根本不避讳贪赃。农时他们把官粮放了私债，农毕自己先获利，再把放粮的本钱放到官仓。实在疯狂至极，可恶至极。
再回到老农妇家，从冬天到春天，就靠橡子充饥，实在是很难吃，不过是诓骗自己肠胃而已。我知道的春秋时期的田成子曾经大斗出贷小斗收取，赢得老百姓的拥护，虽然这是假仁假义，但终于还是凭此为一方诸侯。但是看看现在，眼前捡拾橡子的老妇人，就知道那些为官者比田成子都不如，根本不在乎民心，就知道贪污为自己不停的攫取，根本不顾老百姓的死活。想到这里，不禁双泪长流沾湿衣襟。
看到此，我也不禁“潸然泪下”，可叹可叹，那佝偻腰身的老妇人；可恶可恶，不知惜民的官府；可敬可敬，总算让农妇一家活命的橡子，尽管不好吃，尽管难以下咽，尽管诳饥肠，但是，总算能果腹。
没想到，橡树篇竟然在这样悲哀的气氛中结束，但愿农妇食橡子的一幕永不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