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里的春天

        十二月二十九日中午，雪花漫天飘飞，这是2020年我们这的最后一场雪。不一会儿蔷薇花枝成了银条，月桂、木香缀满雪绒花，枝条不堪重负低垂着。一阵担心袭上心头。我匆匆上了楼梯间打开玻璃门，快步走向楼顶。看到钢构花房安然无恙，我放下了悬着的心。

        记忆的闸门打开，2018年初那场罕见的雪在脑海中浮现，大雪持续下了五六天，时而像玉屑沙沙，时而若鹅绒飘飘，时而又像碎纸片簌簌落下，一如北国那般玉树琼花粉妆玉砌。

        下雪的第二天傍晚我去看娘，眼前白茫茫一片，熟悉的路似乎拉长了许多。走到梅郢岔路口，我突然听到低沉的求助声：“哎，哎，过来帮、帮我一把吧。”寻声音看去，一位老奶奶手里拎着一袋馒头站在雪窝里，我上前。老人家大约80岁左右，她说自己在雪停那会儿就出来了，买了一大袋子馍，好几天都不用出门了。谁知道这雪又下起来，拎着这些馍拄着拐棍也不敢走，在这等好久了。我接过馒头架着老人的臂膀，深一脚浅一脚慢慢地挪动。

         去她家一路斜坡，老人身子重行动迟缓，我架着扶着挨到她家，她老伴躺在床上问：“买馍要这大功夫呀？”老奶奶说：“要不是人家送我，还不知道多晚才能回来呢。”我到了娘家，娘说下雪就不用来看她，又问我怎么出汗了，我告诉娘经过。娘说：“你自己也60多岁了，要是摔倒了，伤了那老太太胳膊腿，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喽。”我不以为然，宁可为做过的后悔，也不愿因为没做而自责。

        常说霜前冷雪后寒还真不假，雪后天晴气温骤降，室外成了冰雪世界。中午雪渐渐融化，路上一片冰碴雪水，出行诸多不便，学校也停了课。马路上行人大都步行“健身”，小心翼翼地蹒跚移动着。

        第三天上午雪还在下，我正凭窗观雪，突听得楼顶“噗” 的一声闷响，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楼顶看。钢构花房被雪压塌，邻家的遮雨棚也被雪压落了。白天贴着房顶的雪缓缓地融着，夜晚却结成冰，房顶终于不堪重负被压塌了。

        花房压塌还没来得及处理，又亟待去涡北新区办事。路滑我不让孩子们开车送自己坐公交车去。雪天公交车也稀少，等好久才见一辆公交慢吞吞地开来。车上人不多，我靠前挨窗坐下，途中见到路两旁的香樟树枝，十之八九不同程度被雪压断，美丽的雪成了灾害。

        车又到了一个站点，上来一对抱孩子的夫妇坐在我对面，那女的看着投币机，在包里忙乱地翻着，希望找出零钱，可掏出来的都是百元大钞，男子也在口袋里不停地摸着捏着。我想，天冷路滑他们一定也是迫不得已才出门，匆忙中忘记了带零钱。

        我很想帮助他们，可是自己钱包里也是百元钞，我在家也只找到两枚硬币，口袋里只剩下一元钱，不够给他们付车费。那时还不能用手机付款，我也爱莫能助。那对夫妇满脸窘迫，互相埋怨着对方怎么不带零钱。

        正尴尬时，一个红衣女孩儿从后面走来，笑盈盈地轻声说：“别找了，我给你们投币。”女孩儿话音未落，便听到清脆的两声“当啷”在车厢回荡。那夫妇俩迟疑了一下，忙连声说谢谢，车上的人向女孩投去赞许的目光。车外白雪皑皑一片寒凉，车厢里洋溢着温暖。

        我回头打量那红衣女孩儿。她梳着马尾辫，淡粉色的围巾在脖颈似隐似现。一双温柔的笑眼，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看着阳光女孩儿，我想到自己的小女儿。就在这场雪的前几天，我们从服装店出来，清冷的风呼呼地刮着，香樟树哗哗作响。风吹乱了我的头发，冷得我不想伸手捋顺，任凌乱的头发随风自由，只想一步跨进车里。

        我们娘俩缩着脖子走向停车场。忽然，小女儿停下转身往回走去。我有些不悦连忙说：“还想买啥呀？”只见她向路旁一辆电瓶车走去，俯身捡起车旁一件白色的小衣服。那是一件婴儿的内衣，哦，是风把楼上的衣服和衣架一起刮下来了。小女儿抬头向上望，我顺女儿的目光看去，只见六楼的一家阳台上，晾晒的衣服在风中摆动着。

        女儿向四周看了看，径直走向香樟树，把那小衣服挂在香樟树枝上，又向周边张望着，我催促着她快走。她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却朝楼的一角走去。我也看到了，那还有一件白色的小衣服。女儿捡起衣服抖了抖灰尘开心地说：“我就猜到还会有吹落的衣服，妈，你看和刚才那件是一套……”女儿仰望着楼上还在风中摇摆的衣服喃喃自语“那家人去哪了？” 女儿确认没有吹落的衣服后才招呼我离去。寒风仍然呼呼地吹着，可此时我心里暖暖的。

       公交车缓缓地行驶着，我的思绪延伸着，又想起陪大女儿家的外孙女拔智齿回家的事。那天中午我们刚进住宅单元电梯，一位60岁左右的男士也急忙赶进来。外孙女刚要点击关门键，那男子突然一声“哎呀，瞧我这记性。”跑了出去。我以为外孙女牙疼会立马按关门键回家，可她一手捂着脸颊，一手点击着开门键。

        哦，我明白了，她是在等着那个人回来。我心中一阵欣喜，快步走出电梯向四周望去，不见那人的踪影。我心疼牙痛的外孙女，入电梯按了关门键。我想：如果人人都从小事做起，一句善言，一次让座，一声谢谢，一个微笑……点滴之举，爱心接力，点燃爱的星星之火，寒冬也如春天。我想起歌曲《爱的奉献》“这是心的呼唤，这是爱的奉献，这是人间的春风，这是生命的源泉……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沉思中公交车“吱”的一声停下了，哦，又到一站点了。红衣女孩儿起身下车，她的身影在雪中跳跃着，像红梅那么鲜艳，像春花那么灿烂，永远绽放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