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腊月初八,老家有句谚语,过了腊八就是年。还有一首儿歌,唱道:腊八,祭灶,新年快到,闺女要花,小子要炮,老妈要吃着糯米糕,老头要戴着新毡帽。吃过腊八饭就把年来办!

      腊八过后,乡村到处是繁忙的情景。忙着杀猪、宰鸡、收拾鱼,腌腊肉、打糍粑、酿甜酒、磨豆腐、蒸扣碗、煎蛋饺、熬米花糖、扫屋尘、置年货、供灶神、祭先人、贴对联,忙的人们脸上那是喜气洋洋,心里那叫美滋滋。而对一个资深吃货的我来说,最想的就是杀年猪,吃晃子汤。

      杀年猪有两种,一种是请屠夫来家里做,屠夫不收下水,只收点费用,两三块钱,关系好的一包游泳牌烟也行,这样做晃子汤就容易些。一种是把猪赶到屠宰点,交给屠夫们,由他们去做,但大半下水他们给要去,就做不成晃子汤。我姥爷就是一屠夫,不用担心猪下水被拿去,全部下水都用来做晃子汤,所以年年能吃上好的晃子汤。年杀猪那天,母亲起个大早,把一家的饭做好并督促我们尽早吃完,而她则是胡乱地扒两口,就迅速地烧一大锅开水。父亲则是摆好案板,到村里借一个大桶,叫上二叔、三叔们,等姥爷来,大家一起杀年猪。

      待姥爷来后,四人合力把猪按在案板上,随着猪一声惨叫,一股鲜红的血流到盆中,母亲一把野菜一把糠辛苦养了一年的猪就这样慢慢地了无声息,感觉猪咽气后,大家才松手。看到猪静静地躺在案板上,母亲则是默不作声地转身提一桶开水倒在大桶里,黯然而去。姥爷和父亲他们四人则是抬起猪放到大桶里,不断向猪身上浇水,待浸泡后,姥爷就开始卖手艺了,不到片刻功夫,刮了猪毛的肥猪,光着白净的身子躺在案板上。姥爷脸上洋溢着喜悦,挥刀麻利的分解着,其中挑了两块肥瘦上好的五花肉,留着做豆角扣肉,其它的便切成长条,用来腌制腊肉。姥爷就这一爱好——吃豆角扣肉。母亲每年夏天摘上一些豆角,晒干包好,姥爷一来,就做给扣肉给他吃,有时我们也跟着打打牙祭,那时恨不得姥爷天天来。

      杀完猪后,那些猪下水经过母亲和婶婶们一番拾掇,切成大小一致的小块和猪血一起,放到大锅里煮,用来做晃子汤。大约炖上两个小时,晃子汤就做好了,再下一锅面条或是米线,一碗面条里放上一勺晃子汤,先是一碗碗送到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们和邻居们,剩下就是我们的。那时,我不吃面条而是快速地打上一碗晃子汤,吃了一碗再吃一碗,直到肚子圆了,没地方再装了,才不舍地放下碗,那叫一个爽,感觉人间美味不过如此。那时父亲总会在堂屋里摆好一盆暖烘烘的炭火,拿出平时舍不得喝的纯谷酒,和姥爷、叔叔们围坐一起,把盏递杯,传菜酌酒,舌尖飞舞,整个院落里飘荡着清欢味语。

      第二天,母亲就开始忙着腌制腊肉,先把盐仔细均匀的抹在肉上,然后一块一块放进盆里,再撒一些调料粉。腌制腊肉是一个技术性和经验性较强的活儿。母亲说过,腌肉的时候,盐不可以抹得太多,盐放多了,就咸了,咸了不好吃;盐放少了,保存不了多长时间,会发臭。多和少、好吃与否则全看母亲的一双手。等腌制七天入味后,父亲便用一根根细绳把肉串起来,挂在屋外凉晒,经日复一日的凉晒,腊肉渐渐散透着诱人的色泽,肥的晶莹剔透,瘦的粉红紧致。晒腊肉是香甜的,是充满希望的,到处飘香的腊味,就是故乡的味道,是心间最温暖的年味。

      岁月的长河,卷走太多美好的过往,但记忆中的味道,仿佛依旧在舌尖萦绕,那缕缕清香,是袅娜在心间的最质朴的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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