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跨越卅年,大事小情书梓里

  聚焦两代,凡人彩梦映昔时 

  阅读是一种观照人的经历、关涉人的灵魂的活动。当我从精神家园——银河悦读中文网看到书评启事,宋桂琴老师的新书《河东河西》,写独生子女政策的内容。“独生子女”的话题伴随我二十多年,还将一直伴随下去。我第一个报名,迫切想了解养育独生子女的一代人的真切感受。去年12月28日,我收到这本书,抓紧时间细细阅读。

  《河东河西》一书,是大连作家协会宋桂琴老师创作的40万字长篇小说。小说以河沿儿村为背景,描写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到本世纪的前十年,时间跨度三十多年,国家倡导一对夫妇生一个孩子。小说以漂亮能干的修顺奇和朴实厚道的方大群夫妻婚姻家庭为主线,呈现独生子女父母及其子女的婚恋故事。时过境迁,随着国家二孩政策的全面放开,那段历史渐行渐远,淹没在时光的风烟中。但作为与书中人物有共同经历的我来说,独生子女家庭的喜怒哀乐,镌刻在记忆深处,历久弥新。

  百姓职责,辉映历史中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趋避之。”这是我国近代民族英雄林则徐的著名诗句,意思是只要对国家有利,即使牺牲自己宝贵的生命也绝不会因为要受到祸害而躲开。我们绝大多数人,都是平凡而普通的老百姓,虽然没有做出英雄的豪迈壮举,但恪守道德,遵纪守法,“位卑未敢忘忧国”。出生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人,组建小家庭后,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只生育一个孩子,为国家控制人口的过快增长做出了应有的贡献。《河东河西》中的修顺奇和方大群夫妻,准备领取独生子女光荣证时遇到重重压力,经历了内心抉择、情感撕裂。主人公修顺奇,上有六个姐姐,是家中的“七仙女”,下有一个弟弟。娘家姐妹众多欢声笑语,让她生一个孩子,她一时不能适应。爱人方大群,从名字上看,其父母想生一大群孩子,结果他是独苗。方家父母的殷殷祈盼让儿子完成心愿,多生几个孩子,免得逢年过节,空旷的大院、宽敞的房屋,孤零零、清冷冷的两个人,无言地饮下孤寂的酒。方大群是“妈宝男”,很听母亲的话,填写独生子女申报表,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鲁迅先生在《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一文中写道:“我们的孩子(海婴)也很淘气,也是要吃饭的时候就来了,达到目的以后就出去玩,还发牢骚说‘没有弟弟,太寂寞了’,是个颇伟大的不平家。”从孩子角度描述独生子女的孤独。

  老舍先生在《我的理想家庭》中写道:“屋子不多,又不要仆人,人口自然不能很多:一妻和一儿一女就正合适。……太太管做饭,女儿任助手——顶好是十二三岁,不准小也不准大,老是十二三岁。儿子顶好是三岁,既会讲话,又胖胖的会淘气。母女做饭之外,就做点针线,看小弟弟。”老舍先生用深情的笔墨,写下一双儿女其乐融融的理想家庭。对于我们普通人家,虽然摒弃了“多子多福”的传统观念,总觉得一个孩子太孤单,没有兄弟姐妹,没有玩伴学友。如果孩子生病,不仅父母提心吊胆,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跟着担惊受怕。尤其双方都是独生子女组建的家庭,照顾父辈的四位老人,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压力在独生子女的名字都有体现,方大群和修顺奇的儿子叫方佳奇,谐音方加奇,预示爱情的结晶,也是家族的传承。我周围的独生子女大多也是这么起名的。

  小说用细腻的笔触,描写主人公从内心挣扎到自我挣脱,从动摇不定到坦然实施的情感历程。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坚定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孩子的观念,需要时间去逐步认识,但在行动上一定能与国策契合。小说诠释了普通老百姓宁愿牺牲自己的利益,也要履行自己的职责,为国家分忧解难,默默做出贡献。

  人物真实,描摹众生相

  文学是人学。在社会大背景下,小说描写两代几十个人的形象,主要塑造五零六零后婚姻家庭和价值取向。

  主人公修顺奇个头儿高挑、腰肢婀娜、臀部圆润、甩着两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像《红灯记》中的“李铁梅”。她是农村有志青年的代表,虽然没有考上大学,但是凭着百折不挠的毅力,从农村种植果园考上函授学习。后来加入党组织,做了计生办公室主任。“进到户、见到物、摸到肚儿”是计生工作的三部曲,这是一项费力不讨好的工作,不被人理解,挨骂、挨打,遭受人身攻击,但是为了落实计划生育政策,无数计生工作者付出的辛苦和艰辛,只有他(她)们自己知道。修顺奇自做决定做了节育手术,身先士卒。工作中,挨户上门做动员,以心暖人,以情感人,让计生充满血泪的工作有了温度,树立了计生工作者的形象。

  修顺奇的爱人方大群,在公社机械厂做翻砂工,属于社办企业。他是中不溜儿的人,“他不温不火,不急不躁,干什么事情,不打先锋往前头闯,也不落到后头做尾巴跟儿。”他也是典型的“妈宝男”,没有成家之前,每次相亲,妈妈不放心,总是跟着一起去。主人公身上折射出独生子女的一些特点,永远是妈妈心中的宝贝,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方大群也有挑战自己的时候,热烈追求失恋的修顺奇,最终娶回美丽贤惠的姑娘,追求到了幸福。

  修顺奇的闺蜜马小兰,个子矮,罗圈腿,被修顺奇的弟弟老八说成“三坨牛屎高”“腿下能塞篮球”。但她像小辣椒似的,把辣椒汁喷向每一个有损于她人格的进攻者,叫他们闭嘴。后来她和老八结婚,也领取了独生子女证。从马小兰身上,看到一个正直泼辣、敢作敢为的农村女孩形象。

  修顺奇的初恋,作为衬托主人公的城里人战必胜,有正式工作,相貌堂堂。父亲当官,生活优渥,他胸无大志却高傲自大,追求农村姑娘修顺奇,却不能给予其平等的地位,让修顺奇钟点工一样在他家伺候老、照顾小,六年时间当牛做马。城乡差别、等级观念,赋予在战必胜身上,从中看到一些城里人的门第观念,同时,部分农村人在城里人面前自感卑微,意识形态在那个时代凸显。

  修顺奇婚姻的竞争者——小香,和方大群恋爱被方妈妈赶走。她深爱方大群,为了能常见心爱的人,不惜用自己的婚姻做赌注,嫁给沿河儿村的弱智男子,“报复”命运,窥探方大群。她是悲剧性的人物,恕我直言,感觉有些过了。

  书中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人还有邻居修五婶,她被村里人送三个外号:“尖嘴猴子”“烂菜帮子”“下水道”,从绰号中就能猜出她是“长舌妇”“小广播”。她一生无儿无女,把注意力集中到村里人的子女上。阅读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我邻居二大伯。二大伯虽然是个男人,但是喜欢搜集传播八卦新闻。没事的时候,背着手在街上转悠,打听到任何新鲜事,遇见熟人,把手放在嘴唇上成一个圆筒状,压低声音在听的人耳边嘀咕:“嘿,有个事,我就告诉你一个人。村头老王家母鸡打鸣了!你说是好事还是不祥兆头?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看着二大伯神秘的表情、亲热的举止,熟人感动得连连点头,差点把他当成知己。殊不知,二大爷转过一条街,看见人又开始说:“嘿,有个事,我就告诉你一个人……”消息像一阵风,转眼间传遍村庄每一个角落。由于农村居住在一个平面上,家族亲戚相连,娱乐设施少,村头大槐树下聊天成为一个典型的场景。有些人闲来无事,晴天数人影,雨天数狗毛,窥探传播别人的生活,也是他们生活中一项内容。像修五婶这类人,骨子里并不是很坏,但是她们没有想到扑风捉影给当事人带来的伤害有多大、有多深,用一句农村的话,大风刮枣树杈——刺人刺人的。

  小说中无论是正面描写秀外慧中的修顺奇、小辣椒马小兰,还是作为衬托的战必胜、修五婶,令人感到真实亲切,就是生活中的我们、同事、邻居……

  乡情浓郁,描绘风俗画

  每一位乡土作家,在精神上走不出故乡的怀抱,正如莫言笔下的“高密东北乡”;贾平凹书中的“秦岭”;迟子建描绘的“北极村”一样,组成了文学的神秘版图,也构成了精神的桃花源。故乡是作家创作的动力,他们犹如撒在肥沃土地上的种子,饱吸泥土的养分,从而浇灌出作品枝繁叶茂。

  《河东河西》以东北农村河沿儿村为创作场景。河沿儿村是个被群山环抱的小山村,不足二百户人家。一条小溪飘带一样把村子分开,又被小桥连在一起,真有 “小桥流水人家”的诗意。平凡小人物婚姻家庭生活,浓缩了风土人情。比如,男方到女方家相亲吃荷包蛋的习俗,一碗四个六个八个不等,再放白砂糖。习俗中可能预示着好事成双、圆满甜蜜。阅读的时候,自然想到老家相亲的习俗,吃饭要吃饺子,因为包饺子往一起捏合;不能吃米饭,一粒粒的米饭是散了的意思。老百姓在生活细节上讲究,祈盼着日子和美幸福。

  河沿儿村的习俗,女儿结婚,父母不去参加婚礼。我的老家,女方父亲参加婚礼,领着亲属到男方家门口下车时,新女婿给搬凳子,或者搀扶一下,女方父亲给新女婿发喜钱。母亲不去参加婚礼。我想可能是源于贫困时期,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不知泼到了什么样的家里,母亲觉得女儿的幸福未卜,不忍看着女儿跳进火坑,用躲避的方式看着女儿嫁出去。

  小说还写着男孩出生十二天女孩出生九天,办出生宴的习俗。我老家是不论男孩女孩出生十二天请客,叫“十二供”或者“小满月”。老人们说,婴儿到了十二天,妈妈因生产而打开的骨缝可以合上了,度过月子里重要的一关。这些习俗,折射出特定的时代,表达一种悠悠的情意。

  小说除了描写浓郁的风情,还善于运用故乡的语言,如歇后语山草驴变蚂蚱——一个不如一个。山草驴是带有驴的名字中最小的驴,北方草原最大的昆虫。这句歇后语和鲁迅《风波》中九斤老太的口头禅“一代不如一代”的意思相同。“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儿”意思是各有各的办法。还有一些句子俏皮有趣,如“老母猪长着一对玻璃花儿眼,有眼不识金镶玉”“打个兔子搁腰里别着”。像怼人的话,“满脸挂饭盒子,一脸的歹相!吃个虱子也得多拿条腿儿!”我百度后才知道,大连人说吃饭为“歹饭”。推测“歹相”就是“吃相”。寥寥数语,爱占小便宜的特点跃然纸上。作家用农村常见的事物,揭示深刻的意思,生动形象、诙谐幽默,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河东河西》是宋老师长年积累的一次萃取。从书名联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俗语。实写沿河儿村河西的修顺奇,河东方大群这代人三十多年的故事,暗写独生子女政策实行了三十多年后放开,随着国家老龄化的现状而成为历史。三十年是中国社会进程中一个缩影,应该铭记!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从小说后记中看到,宋老师从2013年9月第一稿完成,以后每年进行一次或两次修改,直到2019年6月,第八次修改定稿。八次修改打磨,作品愈加引人入胜。阅读小说,正如宋老师和我通电话的声音一样,亲切温馨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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