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初恋
十七岁那年……
春天，在细雨蒙蒙中我和娟邂逅在双龙新河边。我们打着伞，找块油布垫在河沿坐在上面，闻岸上野花在雨中绽放出的芬芳，看河床上茅草慢慢冒出黄牙，听河面上细雨落下的“唰唰”声。水面上偶尔有一群浮鱼儿经过，娟就抓起黄泥巴撒向水里，吓的鱼儿到处乱窜。这时，娟子会开心的笑起来。
初夏，麦收的季节，晚上，我陪娟在弯月下割麦子。休息时，她唱歌给我听：昨夜的昨夜的星辰已坠落，消失在遥远的银河，想记起偏又已忘记……爱是不变的星辰，爱是永恒的星辰，绝不会在银河中坠落。这首歌几乎陪伴了我一辈子。
盛夏的季节，没有电扇更没有空调，娟经常陪我去双龙新河里游泳。有一天，我在水里游，她在岸上跟着跑。突然，一个土堆把她绊倒，娟滚入河里，我拼命向她游去，当我把她抱起，她已经喝了很多水，身体软绵绵的，眯着眼挽着我的脖子对我说:抱紧我，好怕。我紧紧的搂她入怀。那湿漉漉的柔美胴体呈现在我面前。这是我第一次这样抱着的一个女孩，虽然惊恐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秋天，北淝河浅滩里的莲蓬吱牙咧嘴地吐出阵阵幽香，远处河心岛上的芦苇盛开着雪白的芦花。成群的麻雀在芦尖上飞舞，它们拌起的芦花随着风儿飘飘洒洒，纷纷扬扬地落到岸边、落到整个大地，乍一看去简直分不清那是雪还是芦花。那个季节是北淝河最美的时候，也是收获的季节。
有一天，娟对我说：强哥，你带我去采芦花吧!
我们撑着借来的小船上了河心小岛。
在岛上，我们穿梭在芦苇丛中，相互嬉戏着采摘芦花。突然一阵风刮来，芦丛发出“呜呜”的怪声，娟吓得“哇哇”大叫着涌入我的怀中。
一会儿，风过了，芦丛恢复了平静，娟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我问：我美吗？
我端着她红晕的双颊，看着她粘满芦花的弯眉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含情脉脉地看着我，高高的鼻梁下的小嘴像含苞待放的荷花。
我弯下头吻着她的额头，又紧紧地拥住她：你是世界最美的女孩。
我们相拥好久，娟又抬起头对我说：强哥，你闭上眼，我送你一件宝贵的礼物。
我松开手，闭上眼。
过了一会，娟说：强哥，可以睁开眼了，看我送你的礼物吧！
我慢慢的睁开了眼，娟洁白的玉体躺着雪白的芦花之上，连城白茫茫一片，白色之中镶嵌着如玉的臂、红红的嘴唇，还有……
我心慌意乱：我……我，不知道怎么做。
娟笑着骂我：强哥，你傻了吧唧，这只能自学。
……
初恋是每个年轻人都有过的人生经历，当你情窦初开时，你也许会不顾一切地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对方，但是，每一个有情人并不一定会终成眷属。
我喜欢细雨濛濛的春天，因为我和娟邂逅在那个季节；我也喜欢开满荷花的夏天，因为我和娟热恋在那个季节；我更喜欢秋天，因为在那个季节我和娟心心相印；我最厌烦可恶的冬天，特别是北方的冬天，因为那个季节娟无奈的离开了我......
那个冬天，在入冬的一个多月里，大雪下个不停，双龙新河也被大雪覆盖了。在那一个多月里，我也没有见过娟子。
北方冬天是无情的冷，特别是雪后天晴的时候，北风那个吹，吹起来的雪粉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痛。我去了双龙新河边，一连等了几天，都没有等到娟。
没有微信，没有电话的年代，我只能使用最原始的联络方法。到了夜晚，我跑了十来里路，站在娟家门前的路上吹口哨《昨夜星辰》，这是娟最爱唱的歌，也是我吹的最好的口技。
吹了好久（如果是现在我肯定会得腮腺炎），娟的家门口终于出现了一束手电光。我欣喜若狂，那肯定是娟。
真的是她！娟冲到我面前，用披着的军大衣把我们裹在一起。她贴着我的脸：强哥，你脸好冰。
我哭丧着说：我都等你这么久，我好冷……
娟抱着我，脸贴的更紧：强哥，我给你焐焐。
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去河边？
我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股热流经过我的脸颊，那是娟的眼泪。
强哥，对不起，我爸不让我去见你，我快要嫁别人了。
我猛然托起娟的下巴问：你爸不是答应把你嫁给我的吗？
我爸嫌你们河湾里穷，一千块钱彩礼都拿不出来，他收了朱家庄朱四家四千块钱彩礼逼我嫁给他，日子都订下了。
我一下瘫坐在雪地上。
娟哭着，说着：强哥，不要这样！我也没办法……
我不知所措的喃喃自语：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娟把我拖起，说：我送你。
北风刺骨，路边杨树上的冰锥无情地砸在我的头顶。但我没有感觉一丝丝寒意，我已失去了知觉，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初恋，是每个人年轻时最浪漫的故事。
初恋是歌，歌声悠扬；初恋是酒，欲仙欲醉。
而失恋，就好似李白的这首《秋风词》！
秋风词
秋风清
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
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
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
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
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
何如当初莫相识
如果爱上，就是一辈子的刻骨铭心，这种爱其实好累好难。如果不爱，就算把两个不懂俗世的生命撮合在一起，那也是经不起凡尘的风吹雨打。
十九岁那年……
娟嫁人之后，我认识了一个美丽淳朴的卖菜姑娘，琴儿。
她对我说：我是一个孤儿，没读过书是文盲，但我愿意爱你一辈子。
生活就这样无意中的让我们相遇。也许这就是爱！什么是爱？普普通通就是爱。
年底，我父亲借钱买了四只大红公鸡，送给了琴儿的养父母，结婚的日子就订在春节后的正月十二。
过完年，我二十了……
春节过后的那几天，一直下着雪，人走在马路上，雪没过人膝盖。
正月十一的晚上，帮忙张罗结婚事宜的亲戚和邻居都回家休息了。高兴和辛苦闹腾的我睡眼朦胧。
突然，静静的夜空里传出了歌声：
昨夜的昨夜的星辰已坠落
消失在遥远的银河
想记起偏又已忘记……
我告诉自己：这是幻觉，这不是歌声。
其实这就是一把尖刀，在扎我的心。我找来棉花，塞住了耳朵。
爱是不变的星辰
爱是永恒的星辰
绝不会在银河中坠落……
这歌声就如一瓶坏醋一样，让酸涩和苦辣涌进我的心头。
唉……
我顺着歌声踏雪寻去………
看到那件军大衣里包住的娟，我心疼的骂她：你疯了！
强哥，我冻僵了，能去你家吗？
面对冰天雪地里，跑了十几里路，又站了两个小时的她，我还有拒绝的理由吗？
在萤火虫似的煤油灯下，娟的眼泪滚动在已经冻得紫红的面颊上，弯眉上还有细微的冰渣，我檫掉她滚烫的泪水，爱怜地把她搂在怀里。
强哥，为什么这么快就要结婚了？你不是说等我一辈子吗
等你一辈子，我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可是，有几个男人会等一个有夫之妇一辈子，就是等，也不一定能等到。我做不到，恐怕这世界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电影电视剧里有，那都是瞎编的
我，我……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娟。
强哥，再等等我，我离婚嫁给你，好吗？
我断然拒绝：不行，那样会害了四个人的，会让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我们不能在一起都不会幸福。
这就是命，认了吧！
呜……呜……呜……，娟又哭了起来：强哥，还愿意要我吗？
我捧起娟的脸，用舌尖舔去她的眼泪，然后吻着她。我把她抱到床上，长长的头发，蓬乱的散落在肩上肩下，冻僵的脸，更显殷红色，刚刚流过泪的脸颊，在晃晃悠悠的灯光反射下映出一串珍珠般的痕迹，尖尖的鼻子下，两个鼻孔冒出细细的白烟。青紫的嘴唇微微张开，舌尖吐露。我把手伸进她的怀中……
娟叫了：强哥，手好凉！
……
强哥，我还是以前那样的味道吗？
比以前更有韵味了。
我们不能做夫妻，就做一辈子的情人，好吗？
不行，这是最后一次；你晚上跑出来，你男人不找你吗？赶紧回家吧！
他是酒鬼，不到天亮是不会醒来的。
我提到嗓子眼里的心，落回了原位。
强哥，我困了，让我睡一夜你的新床吧！
我的新床，就是几块木板搭在砖头砌起来的两个墩子上，这是我睡了十几年的“新床”。
睡吧！以前你说这床杠人，准备要你老爸陪嫁一个钢丝床的，看样子，这辈子我是没有那个福气睡钢丝床了。
也许是累了，娟真的睡着了。
睡了一会，她好像在说梦话：强哥，被窝热了，把我棉袄脱了，抱着我睡！
我脱掉娟的棉袄，她赤滑身体钻入我的怀里。生了孩子的娟，双峰比以前更加圆润坚挺了。
我把娟搂地更紧了：好好睡会，天亮前我喊你。
强哥，我还要。
不行，明天我新婚。
最后一餐，你也忍心不让我吃饱……
当爱的记忆没有完全被岁月抹平，你永远会牵挂它。爱情面前没有谁对谁错，就像一首歌：
爱也累 恨也累
不爱不恨 没滋味
不要说你错
不要说我对
……
人生这个谜
几人能猜对
爱情这杯酒 谁喝都得醉
时光飞快，转眼又是一年多……
六月，梅雨季节，天空像漏了一个洞，倾盆大雨下了快一个月。我们那河湾里，除了路基露出水面，其他的地方都能任由鱼儿驰骋。
琴儿要临产了，我招呼几个哥们，踏泥涉水把琴儿送到了镇卫生院，等待爱情果实的收获。
晚上，整个卫生院病房就我们一个住院的，好清静。我陪琴儿早早的睡下了。
医生，医生，有没有医生，快点，快点！
一阵糟杂的声音把我和琴儿从梦中惊醒。
琴儿问：外边怎么了？
我揉揉眼睛：可能是来病人了，你继续睡吧！我去看看。
急救室外停着一个牛拖车。两个医生正在给一个满脸是血的病人急救。一个老头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这是怎么回事，我心里想着：受这么重的伤，怎么就一个人陪着来？
事不关己，还是去看着琴儿，等我的小宝贝的降临。
虽然事不关己，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心里老是有一种刺痛的感觉，时刻在想着那个病人，一直替她担心。
半夜了，我又被吵醒，隔壁病房里医生在说话： 就住这间病房吧！隔壁是两口子，准备生孩子的。
医生又问：病人是你什么人。
这是我儿媳妇。
谁这么狠，竟然用粪铲打人。
我那儿子，喝多了
医生很气愤：简直无语了，喝多了把自己老婆给开了瓢。
咚咚，咚咚，敲门声再次把我惊醒。
我打开门：有事吗？
敲门的是个女人，她轻声的喊着我的名字：大强，出来，我给你讲几句话。
我回头看看琴儿，她还在酣睡中。我揉揉朦胧的眼镜，跟着这个女人来到走廊尽头。
女人转过身，原来是娟的大姐，我惊讶起来：啊！怎么是大姐您？
大强，是我，你知道隔壁住的是谁吗？
这不用再去猜，想象的出来这肯定娟。怎么了?怎么回事？一道闪电炸响，淹没了我急切的询问声。
娟大姐悲戚地说：唉，造孽啊！娟一直忘不了你，前几天梦里喊了一声你的名字，被他家那个酒鬼听到了，一直闹气。今晚他又喝了酒，一粪铲差一点把娟给砸死了……
“轰轰隆隆”的雷声裹挟着大雨倾倒在头顶的瓦片上，好像要把整个病房压塌。雷声震痛我的心，雨点稀释了我的血液。
当上帝安排这样一个糟糕的日子，让曾经相爱的人再次相遇时，而且是这么悲催的方式，理智肯定战胜不了感情的盲目……
我抛下娟姐冲进娟的病房：娟，娟，醒醒，我是大强。
病床上的娟，没有眼泪，没有表情，只有一张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满头缠着纱布，仍然昏迷的娟。
娟姐紧跟着也冲了进来，死拖硬拉的把我拽出病房：你不能进她病房，万一她男人来了看见你，那会要了娟的命，我刚刚过来看娟，听医生说隔壁是你们，就怕你知道了会去看她，所以我才过来找你。
也许这就是爱的无奈！什么是无奈的爱？万念俱灰，支离破碎，世上最伤人的就是这种无奈中的感情，可是人又不可能做到无情。
娟大姐继续劝导我：娟要是醒过来，知道你在隔壁，肯定会更加痛苦！
别说了，姐，我们马上转院。
泥泞的沙石公路上，一台救护车，摇摇晃晃的拉着朦胧中的琴儿和我，奔向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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