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腊月,离年近了,各种与年有关的事和情景纷至踏来,杀年猪、磨豆腐、做丸子、捞年鱼…….那些欢腾的场面,那些亲情,久久不愿散去,但我最怀念的是捞年鱼。
       捞年鱼一般是腊月二十左右,那是农活少,外出的人都回来了。大清早村干部就叫上十来青壮劳力,抬着捕网,一个池塘一个池塘地过,不管塘里有鱼没鱼,都捞一遍,真是应有那句话有枣没枣,打三杆,总有收获。到了池塘后,把网铺开,三人一组,穿上雨衣,拿着网绳下水,一人弯着腰,踩着网纲,沿着池塘边,三人配合着,说笑着,慢慢走,两组人在捞鱼师傅的大声叫着,时快时慢地走向合拢,到收网时,大声叫着人让来装鱼。那担着箩筐的人快速来收鱼挑到稻场,由人看着,等到下午分鱼。
       那时我们也放寒假了,听说要捞年鱼,兴奋得一夜都没睡意,天不亮就跑到村口,全然不顾天寒地冻,谁叫捞鱼有火呢!跟着抬网的人,先到野外池塘捞鱼,他们捞鱼,我们也跟着他们亦步亦趋,眼盯着池塘,看着飘浮在池塘里慢慢游动,有时还能看到一条条鱼穿梭而过,到收网时,鱼打欢似的,跃出水面,打着水花,我们不由得欢叫起来。
      捞野外池塘只是捞年鱼的一个铺垫,最热闹的是捞村口当家塘的鱼,当家塘有七八亩大小的水面,春季放鱼苗,年关捞鱼、分鱼是一年当中最热闹的时候,比迎亲还热闹。当一帮人抬着网到村里的时候,全村的老少几乎全出来,有的站着,有的蹲着,三五人一伙,十来人一片,全围着池塘边,有年轻的抢着下网、拉网,到收网时,一条条鱼纷纷跃出水面,打的水花有一米来高,鱼跃人欢,场面煞是壮观。看到水跃出水面,大人小孩都不由得笑起来、叫起来。到收鱼时,欢笑声才小点,大家不约而同地围过的来,赞叹着鱼的大小,看着一条条鱼被捡起来,摔到塘外,让人放到箩筐里,挑到稻场上,等着分发到各户。捞当家塘是有讲究的,只捞三网,且第一网只能从由外向里下网,不能由内向外下网,千百年来,村里人都遵循这一规矩。
       到中午时,村干部又组织捞鱼人,将鱼按大小分成若干小堆,然后大小搭配过秤,分成五十来个小堆,贴上户主的名字,一堆也是一户的年鱼,这是一个细致的工作,来不得半点马虎,不然就得引起不小的纷争,五保户除外,他们的年鱼由村干部亲自送去,一般是送两鱼。分完后,村干部就喊领年鱼。一听到喊声,家家户户都拿着袋子、水桶等工具,来到稻场,先是围着鱼堆看,有的小孩眼尖看到看自家后,就尖叫起来,让大人装起来。有的装完鱼还不走,就相互比着,看谁家领取了大鱼,看谁家的鱼肥,看到大家都差不多时。才纷纷结伴向池塘边走去。不会儿,池塘边围着男男女女,一边拿着鱼,一边说笑着,议论着鱼的做法和吃法,哪条鱼做着上供(供祖先用的鱼,一般一来斤就可),哪条鱼三十做年饭用,哪条鱼用来腌着,一边说一边用棒槌敲打着鱼头,把鱼头分成两半,有时也打着情骂着俏,说些浑话,引起笑声涟涟,真是傍晚一片月,万户捣鱼声。一阵阵轻声笑语在袅袅升起的炊烟中,趋于平静,落日也随着笑声下了山,但村里的欢乐并没有结束。村里的人拿着刚清洗的鱼杂、鱼头沌萝卜,或是就着新鲜鱼做一个红烧鱼、水煮鱼,打上一瓶酒,叫上三两个人,围坐一起,说天说地,说人说事,说先辈说后生,不喝到醉不罢休,酒醉好睡觉,来日又是一个艳阳天。那晚整个村庄在热气萦绕,鱼香弥漫中结束了一天的喧嚣。

       俱往矣,每每想到捞鱼的情景,我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山村,重温那片欢腾,重找那份快乐。是的,往事不可重演,但往事可回味,小村虽没有以前那样喧嚣,没有以前那样褴缕,但经年累月的坚守,风俗得以传承,文明得以传承,哪怕隔千山,远万水,只要这些风俗还在,这些文明还在,我们的根就还在,回忆就还在,乡愁就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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