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清闲，打开毕业纪念册，重新端详同学少年时那些充满稚气而可亲的面庞，锁定时光，定格记忆，掸去发黄照片之后的往事尘灰，让内心的浮躁变得沉默而平静，让历经喧嚣的心灵徜徉独语。

        这位扎着羊角辫、笑意盈盈、喜欢蹦跳着走路、被老师视为疯丫头的女孩你在哪里？听说你已经走向大学讲坛，变成了智慧的使者。真是不可思议，其实，你那股“疯劲”何尝不是一种野性的力量，凭着它，你走出了“象牙塔”，又走进了“象牙塔”，你是地道的“辣妹子”，天生不怕“辣”的“辣妹子”。

        那圆瞪双眼、戴着“酒瓶底”眼镜、侃起来没完没了、颇有“二百五”风度的老兄，当年你的遭遇可够惨的，在老师眼中你是“另类”，是个爱表现的“多余人”，而你却孤芳自赏，以文化人自居。如今，你摇身一变，成了电视台的记者，你不用再抢镜头了，出风头的机会多着呢，不知同桌的你现在忙什么。当年在食堂窗口对付克扣饭菜的工人师傅，那剑拔弩张的场面你还记得吗？是你挡住了对方的“小李飞刀”，保护了我这位师弟。你还会碗中米饭少、身上衣裳破而犯愁吗？你还记得我们夏夜月下同泳、晚间抵足而眠的乡间夜话吗？你在行色匆匆的都市人流中、在人工营造的“建筑森林”中是否会迷失自我、感到无所适从？老兄，一路走好！

        翻开另一页，现出了你那张略带着一点点忧伤的面孔，薄薄的嘴唇含着一千个忧伤的故事，风一吹看见你黑亮飘逸的长发。你追求善美，向往骑士生活，想做一名“清风剑客”。你说你至少会背弃初衷，不做才子做浪子，与其徘徊书山学海，莫如浪迹西湖漓江。你找到自由了吗？听说你曾南下，在烟雨迷濛的太湖之滨驻足垂钓；又闻你北上，在游人如织的万里长城观光。你身上有堂·吉诃德的影子，你为自己构筑的浪迹天涯的生活，追求的是雄壮还是悲壮？

        那充满刚毅、毫不纯情、眼睛不大却气势逼人的你叫什么？你竟然忘掉或是不愿写上自己的大名。我知道你不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忘掉了名字无所谓，若干年后，海角天涯，记住了哥们就是好兄弟，记不住又有何妨，“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听说你和当年最靓的“校花”喜结良缘，编织了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又闻你光荣地做了父亲，在“红袖添香”的写作生涯中交织着洗涤尿布的快乐，恭喜你，祝福你！

        我的这位会唱歌的兄弟，当年你仅以一分之差而与成功失之交臂，但是你的歌声仍回响在我的耳畔：“锦绣河山美如画，祖国建设跨骏马。我当个石油工人多荣耀，头戴铝盔走天涯。天不怕，地不怕，电闪雷鸣任随它。我当个石油工人多荣耀，哪里有石油哪里就是我的家。”如蒋大为、似李双江，但是，你最终没能成为歌唱家，也不是石油工人，你还是你。你在高考落榜以后，坚持自学，在乡村教坛的普通岗位上默默奉献，辛勤耕耘，成为乡间小有名气的才子。是金子总要发光，你何曾屈服于命运，相信你同样会铸就辉煌，你相信“大狗叫，小狗也叫”的道理，你就是契诃夫笔下那只倔强而不失可敬的“小狗”啊。

        又映出了你白皙冷漠、缺少表情的圆脸，你有“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屋”的鸿鹄之志，而你恰恰不是“大丈夫”，是上帝，不，是，父母赐予你女儿身，而你却巾帼不让须眉，曾为校园诗人，发表过田园牧歌式的诗作。前不久看见你在报上的短诗，你怒斥美国的霸权行经，呼唤和平和正义，“愤怒出诗人”，你也会“金刚怒目”，愿你始终保持“愤怒”，写出惊世骇俗之作。

那抿着嘴巴、少年不识愁滋味的你为何这般老成？你一度沉浸在应该拥有成功却不幸失去的痛苦之中，你借酒浇愁，满腹不合时宜的牢骚使你远离人群。你过早地学会了恨，你恨世道的不公，丧失了进取的勇气。真为你惋惜痛心，惋惜你的失去，痛心你的一蹶不振。你还消沉吗？风雨之后你变成熟了吗？

        让如烟往事随风而去吧，让欢笑与泪水、得意与失意、多情与无情、关怀与冷漠丰富我们的人生，太阳照常升起，生活本来就有滋有味。

        忍不住，我合上纪念册，合上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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