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5月,我第一次踏入西双版纳这片热土,就知道西双版纳位于云南最南端,与老挝 、缅甸山水相连,和泰国、越南近邻。“西双”在傣语中是十二的意思,“版纳”是指比县小一些的行政区域,“ 西双版纳 ”意为“十二个行政区”。西双版纳古代傣语为“勐( 巴拉 ) 娜西”,意思是“理想而神奇的乐土”,有一江(澜沧江)通六国(中国以外称湄公河)之说。当年我已去过中科植物园,打洛界碑等地,但没走进傣族园。留下小小的遗憾。没想到20多年后,又重新踏进西双版纳,并走进了傣族园,了却一桩心愿。
从景洪市区乘车,沿着崎岖的山路向傣族园行驶,随车导游小谬开始讲解:傣族园又称中国第一自然生态村,位于云南省西双版纳橄榄坝,传说景洪宣慰使曾经派人到此栽花,后来发展成为村寨,故名曼春满——花园寨。以曼将、曼春满、曼乍、曼听、曼嘎5个傣族村寨组成的傣族园,以曼春满佛寺为核心,充分展示了千年南传上座部佛教的神秘奇异。热带田园风光旖旎迷人,仿佛人间仙境、世外桃源。景区占地面积3.36平方公里,已建成了旅游景区大门楼、迎宾广场、老景区的包装、村寨旅游线路、江边活动区、旅游购物区、烧烤场、泼水广场、大型露天剧场。是保存完好的古村落群,世界罕见族园。
大巴车沿着澜沧江畔一路而行,大约一个钟头功夫,驶入勐罕镇(即橄榄坝),停靠傣族园大门口。 大家乘电瓶车来到一栋吊竹楼前面,一位身材修长,穿着裹裙,盘着头发,一把银梳子别在发髻上,皮肤略微黝黑的傣族少哆哩(这里称50岁以下女人)迎接大家的到来。她自我介绍:她叫玉香叫,是寨子里的宣传员(这里女人全姓玉,男人姓岩)。
1.傣家人的傣楼
宣传员玉香叫边走边指路边的傣楼说,傣族住的房子都是用木头修建的,一楼不住人,二层以上住人,房子是可以移动的。我好奇地仔细一看,房屋四周竖立无数个木桩子,撑起整个吊楼,那些木桩子蹲在圆型的石头上,全是木榫结构,连接处没有一个铁钉子,整个楼被一根根木桩高高地撑起,可谓空中楼阁。木桩之间的空地是堆放杂物的仓库,有的人家还用来圈牲口,还有的家停上了小汽车。楼前楼后是香蕉树,木瓜树等树种,点缀在傣楼的四周。院子里还有枝繁叶茂的柚子树和着各种花果异草,散发着浓浓的清香。假若你喜欢阳光淋,可以在午后躺在傣家藤椅或吊床上,享受温暖的阳光。
玉香叫带着大家从竹楼前面的楼梯爬上楼,是宽敞的通道,上面铺上了瓷砖,四周是一个个紧闭的卧室,是不允许外人进的。如果外人私自偷窥屋里的隐私,就要干三年的苦力。再往里走是大大的客厅,铺的是塑料地板革,彩电,冰箱等家电应有尽有,露台上边有了卫生间。同我20多年前上过的傣楼发生了巨变。记得那年上的傣楼, 上面的地板是一条条竹板拼成的,缝隙里透出光亮,隐约可以看到楼下的东西,走在上面颤颤悠悠的。楼上有一条不算窄的通道,前面是一个一半露天一半有顶的平台,上面放着不少坛坛罐罐,每个傣族人家都有这样的坛坛罐罐,用来存水。如今的竹楼,已不是单纯的竹楼了,或自家居住,或为民宿,或为饭馆,建筑材料也发生变化,或木制结构,或砖制结构,或混凝土结构。在寨子里,我同一位开民宿的老板聊天,他告诉我,他是黑龙江佳木斯人,这家店铺是他小姨子开的,平时由他和老婆看管,仅装修费用就花了一百万。
大家入座后,玉香叫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2.女尊男卑
傣族是一个有自己文字和语言的少数民族,而与傣族相邻的哈尼族只有语言没有文字。不仅能歌善舞,而且创造了灿烂的文化,被世界所公认。舞者杨丽萍就是少数民族的杰出代表。她1971年进入西双版纳州歌舞团,之后调入中央民族歌舞团,并以“孔雀舞”闻名。1992年,她成为中国内地第一位赴台湾表演的舞蹈家。1994年,独舞《雀之灵》荣获中华民族20世纪舞蹈经典作品金奖。
傣族是一个女尊男卑的民族,女人赚钱养家,男人做饭带孩子。玉香叫说到这里,看了一下大家的惊讶表情,然后解释了为什么这儿女尊男卑的原故。傣家人大都信奉小乘佛教,小乘佛教也叫做“小乘教”,里面“乘”是梵文yana(音读“衍那”)的意译,指运载工具,比喻佛法济渡众生,像舟,车能载人由此达彼一样。以自我完善与解脱为宗旨,其修行重在悟证,悟所到处,便是证所到处,故无明显的位阶可言。说白了,这儿是传统的母系社会,以女人占主导地位,男人附属。生女儿是招商银行,生儿子是赔钱货。男孩子长到七岁时,要送到寺庙做和尚,学傣族文化,一直长到十七八年才还俗。玉香叫兄弟姐妹五个,三个招商银行,两个赔钱货,这里的婚俗是女娶男嫁。玉香叫接下来的话,逗的大家捧腹大笑,我的两个哥哥出嫁时共赔出橡胶树1000棵,熟银6千克,她妈妈望着出嫁的儿子大哭起来,女儿问她,您为什么哭?妈妈说,我是心疼我的银子和橡胶树啊。玉香叫劝妈妈,堤外损失堤内补。果然,两年后,她为自己的母亲挣回2000棵,5千克银子,加上大姐和小妹挣的橡胶树和银子,收入远远大于支出。如今,她妈妈把管家的大权交给了姐姐,家中所有收入都由她管,从不把钱存入银行,而放在卧室的一个木盒子里。每逢过节,她总会把一年挣的所有钱分成若干份分给每个人。
重女轻男是傣族人的习俗,傣族女人生了男孩第二天就要下地干活,不然的话,会受到族人的耻笑,而生了女孩可休息七天以上,傣家女人从不像汉族女人做月子,怕风怕光。玉香叫告诉大家,因为她们身上都戴银腰带,去湿去寒,从不落下月子病。傣族女人以让男人过上富民生活为荣,不过,她们要对自己的男人进行三年的考验,第一年上山砍柴,第二年割胶,第三年给心爱的女人打造包括银腰带的所有银饰,不过戴眼镜的(在傣族人心中,戴眼镜的有学问),考验期可减少一半,考验合格即可完婚。结婚后,她每天给自己的男人一点零花钱,多则四五十,少则二三十,让自己的男人出去打麻将,玩斗鸡。寨子里盛行斗鸡,每逢节假日都举行斗鸡比赛,获胜者可根据赌注羸得可观的奖金。我早上逛街时,看到一个"毛哆哩″正在整理鸡笼,凑过去问了几句关于鸡的问题,他告诉我,这种鸡不是普通的鸡,叫战斗鸡,不怕人,如你惹它生气,它会攻击你的眼睛。我这只鸡养了一年,参加了一次比赛,赢了2000元。晚上,我在曼嘎村一家客栈与店里的男人聊天,他告诉我他姓韦,是30多年前从安徽凤阳嫁到这里的,在这里的男子的确享福,有自己的私房钱,虽不管家,但生活无忧无虑。当我问他,男孩子真要当和尚吗?他笑了笑,那是过去的事,如今镇子里有学校,孩子们白天上课学汉语,晚上或周末去寺庙学傣文。
傣族女人管自己的男人不叫老公,“老公”属公的,会成为大家的男人。所以,她们对自己的男人叫老乖,越叫越听话,听起来蛮有道理。宣传员玉香叫有个愿望,下届竞争寨子里的妇女主任,因为妇女主任比村长大,如果当上妇女主任,她要换上一条宽五指的银腰带,彰显自己的地位,按每克17.8元计算,一条银腰带少说价值一万五千元。
3.傣族园的冬天
黎明,我早早起床,走在充满诗意的傣族村寨的街道上,眼前看上去是一幅迷朦淡雅的水墨画,一抹淡淡的晨雾,萦绕在村寨四周,田野、树木和房舍隐约可见,偶见两三个身着长长的筒裙的傣族女子从身边走过,那红、黄、绿、蓝的长裙恰似一个个精灵,跳跃出点缀画面的色彩。傣族姑娘的筒裙其实不过是一块大布,往身上一围,简单得很。可是,这裙子长及脚踝,又紧紧裹在身上,再配一件短短的上衣,使姑娘们婀娜的身姿显得更加纤细修长。傣族姑娘喜欢穿筒裙,无论是在家做饭洗衣,还是在外面锄草收割,她们都穿筒裙。太阳渐渐的升起,澜沧江水泛起点点红光,洒在她们的脸上,洒在她们的欢声笑语里,也洒在她们身后的那片绿荫里……
我漫无目地穿棱于寨子的每个角落,发现如今的竹楼非竹也,有木头柱的,有水泥柱的,好多竹楼变成了民宿。据说,傣族园内现从事傣家特色民宿经营的村民已达205户、拥有客房1200余间,可同时接待2000余人入住,万余人用餐。我们一行45人全住在一个叫玉乐的民宿里,老板娘是傣族人,老板是上门女婿。今年的冬天,虽受疫情影响,但还是有来自五湖四海、四面八方游客集聚到这里避寒养生,少则半个月、一个月,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在这里度过整个冬天。
我沿着水泥街道一直走,来到傣族园边缘,一棵棵高大的椰子树、芒果树、棕榈树,一片片香蕉林、灌木丛,特别是寨子周围的那些挺拔的竹林,形成一片浓密的绿荫,簇拥着一座座造型古朴别致的傣家竹楼。远远看去仿佛一座绿色的岛。我发现这里的寨子里都有一座寺院,当地人称之为缅寺。缅寺一般坐落在寨子的中央,显得很高大。大殿香烟缭绕,经幡高悬,透出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最有名气的是勐罕春满大佛寺,又被称为“曼春满大佛寺”。据记载是1400多年前的隋朝时建造的,寺院里不仅有宽大的佛堂,还有佛国的塔院。
我和众多游客一样,躲避严寒,沐浴阳光,远离城市的喧嚣,远离世俗的浮华,穿越在绿荫迭翠,花团锦簇,佛寺塔林立之中,体验一种崇尚绿色、热爱自然、视水如生命的淳朴民风。来到傣族园,不亲历素有“东方狂欢节”之称的泼水节,那将是一种遗憾。泼水节原在阳历的4月份。然而,傣族园打破传统的束缚,把一年一度的泼水节策划成“天天欢度泼水节”系列民俗旅游活动,使傣乡清纯、圣洁的水让游人每天都能泼出一种激情,一串祝福,一种品位、一幕风情,而且使游客领略了独特的文化。在这里,您喜欢谁就泼谁,尽情泼洒幸福吉祥之水“泼湿全身,幸福终身”。但我只观看,不想失身,这可能是走进老年人的原故吧!
4.当年知青
玉香叫说,六十年代末,这里来了许多上海知青,给贫穷落后的寨子带来了一线生机和活力,但由于当时寨子里缺衣少吃,让知青与天斗,与地斗,苦苦挣扎。下过乡的知青都知道,1978年的年底,云南知青爆发了大返城运动,其导火索是西双版纳橄榄坝农场七分场的上海女知青徐玲先之死,徐玲先分娩时难产,而此时农场的赤脚医生却喝得大醉,结果母子不幸双亡。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农场,闻讯而来的知青络绎不绝,这一由女知青之死引发的不满情绪,迅速演变为针对知青普遍命运的反抗行动。
知青打出“知青要做人!″"知青要返城″等横幅,不到一周,景洪农场12个分场的知青都被串联起来,成立了“声援橄榄坝知青领导小组”,一位叫丁惠民上海知青被推选为总指挥。随后,知青的要求,始终没得到有关部门的认可。12月28日下午,知青北上请愿团近百名代表,打着旗帜,在昆明火车站以东两公里处一个叫做羊方凹的地方集体卧轨示威。消息传出,全国为之震动,3天3夜后,云南知青大卧轨的严重事态终于惊动了最高层。12月31日凌晨,北京方面电告云南,同意知青请愿团赴京反映情况,云南知青赴京请愿团代表终于等来了中央首长。但问题依然没有得到圆满解决。
二十多天过后,一天晚上7点整,首批参加绝食的男女知青,在场部露天会场集合,经过庄严宣誓后,每人一碗酒,歃血为盟,然后齐刷刷跪下,面向家乡,右手握拳,誓言铿锵。这种悲壮古朴的宣誓仪式,让当事者与旁观者都不由自主地涌动起一股壮烈之情。万余名知青为进入绝食场地的壮士们送行,一时间泪飞如雨,哭声恸地。1969年下乡的北京知青吴向东,面对上级调查组,说完心里话,从裤袋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一下子切开了手腕,刹那间指头粗的血柱有如喷泉般喷涌而出……
随后,上级调查组了解到橄榄坝知青农场的真实情况:先说吃的,知青给他们做了一锅“鲜鱼汤”,所谓的“鲜鱼汤”,只有汤没有鱼,味苦涩,腥臭扑鼻。原来知青将河里长满绿苔的鹅卵石取来下锅熬汤,还给取了个好听的名字“鲜鱼汤”。这里的知青一年至少有一半时间要吃这样的“鲜鱼汤”!我1975年下乡,虽说也吃窝头,玉米面饼子,但每顿都能吃上一点蔬菜,不过菜里很少有肉,所以,每次回家,都从家中带来一些猪大油,用开水一冲,加上点葱姜,那种味道说不上鲜美,但可解馋。
再说住的,低矮潮湿的草房,屋顶发黑,漏了许多窟窿,屋里的墙角和床底下竟然长着一簇簇的野蘑菇。就在这样简陋不堪的屋里,每间同时住着两对甚至更多的男女知青,他们大多属于未婚同居,有的人孩子都有两三岁了,晚上,经常有像小猫一样大的老鼠在身边跑来跑去,有时还有毒蛇窜入……我们下乡时,先住在村里的一处老四合院,后搬进队里专门为知青盖的红瓦房。比起上海的知青强上百倍。
三说干话。知青在深山老林体验刀耕火种的耕作,种植橡胶树,割胶吋每天凌晨就要去割胶。在勐腊农场,上级调查组看到一群男知青脱下上衣,裸露出累累伤痕,那是在兵团工作时被打的永久纪念。而我们基本在村里的科技队干活,无非是平整土地,运运肥料而已。
资料显示,云南知青中伤病率高得惊人,贫血接近百分之百,营养不良达百分之百,患胃病、肠炎、风湿性关节炎等急慢性疾病的达百分之百,另外女知青患痛经与月经不调等妇科疾病者近百分之百。更可悲的是,知青中非正常死亡率逐年上升,自杀率高居各项死亡率之首……
云南知青的集体抗争事件,终于拉开了全国知青大返城的序幕。
西双版纳橄榄坝即今日的傣族园。宣传员玉香叫说:寨子里的老人,十分怀念和感激当年的知青,是他们帮助傣族人种上了橡胶,有了经济收入,成为男人出嫁的嫁妆。傣族人去逝后,实行的是火葬,所以橡胶林里几乎没有几个坟墓,而有的是当年知青留下的。傣族人为怀念那群驾鹤西去的上海知青,经常为他们清扫坟墓,祭托哀思。如果哪家做的不好,会遭受寨子里的人耻笑和唾骂,可见傣族人对知青的厚爱。玉香叫讲了一个老辈传下来的故事。
当年,一个"猫哆哩″(年轻后生),看到不少上海来的知青,都戴着一付眼镜感到好奇,听别人说,戴眼镜的都有学问,他便从家里拿了两个鸡蛋,找到一位知青说:猫哆哩,我用鸡蛋换你的眼镜行吗?那年头,人们连饭都吃不饱,鸡蛋可是好东西,营养价值很高。知青二话没说,把眼镜换给了他。 第二天,"猫哆哩″,换上新衣服,戴上眼镜,准备到寨子里走走,显摆一下自己的身价。没想到,他戴上眼镜后,眼前一片模糊,竟从二层阁楼摔了下来。后来,他从工作组人员嘴里得知,眼睛不近视的,戴上眼镜会天弦地转的头晕。玉香叫讲到这,引起在座的游客哄堂大笑。
后来,有一部反映当年云南知青的电视剧《孽债》,我看一次就触动一次泪点。对剧中人物的经历和磨练清清楚楚,东北兵团,北大荒,海南岛,西边三线,新疆都留下了知青的足迹。那个年代,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忘记,是人生的旅途中铭记在心的烙印。如今,当年的上海知青虽然早已返城,但他们对这片热土仍然惦记和怀念。近些年来,上海和重庆的知青不断前来怀旧,与当年的老波头,老咪头重温当年知青与傣族人之间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