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一度的春节,我们照例回到家里,与家人团聚在一起。共同吃年夜饭、共同欣赏精彩的春节联欢晚会、祭奠先人等等当然是过节的真正意义;谈谈过去、畅想一下未来、让身心得到放松、积蓄力量以待来年,也应包含在过节的内涵中,所以传统意义年是不能不过的。农村习俗自然比不上城市文化的丰富,注重的仍然是口腹方面的物质享受,能吃上大鱼大肉仍然是人们的追求,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相信还会如此。

在老家简陋的厨房里,我不经意看见了一个古老的物件——鏊子,我的心仿佛突然被攫住,目光也立刻锁定在这个曾经紧密伴随我们成长的东西上面,这是一张很大的鏊子,直径约一米,微微凸起的鏊面曾经油光锃亮,而如今连整个鏊身都落满了灰尘。鏊子被竖立放置在堆满柴草的墙角,它已完全失去了存在的理由,但当目光锁定的刹那,我的心还是因为感激而骤然收紧——若干年前,这张鏊子是我们生存的必备工具,从某种程度上说,它可以说是提供我们吃食的“父母”。人不应该忘本,鏊子是我们兄妹成长乃至全家生存的“恩人”,这怎能不让我充满感激,怎能不勾起我尘封的记忆。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生的苏北农村人也大概都能记得鏊子,都能明白这份“尘封”的心情。

四十年前的老家,每家都有一张鏊子,用它来烙煎饼。我家的人多,所以鏊子也比别人家的大,用它烙出的煎饼,饭量大的人吃上两张也就足够饱了。那时的生存方式真的很简单,母亲每天都用竹筢从老远的庄稼地里或树林里搂来干草树叶,那是用为烙煎饼的燃料。在农忙的时节,父母每天都起早,先用石磨将粮食磨成糊状,在天明之前将厚厚的糊粥烙成煎饼。这样,当我们早上起身的时候,就能吃上薄脆喷香的煎饼了。有时母亲还会敲一个鸡蛋放在煎饼里,那对我们来是说就是超级的“奢侈”了。

如今走在城市的大街上,偶然还会看见一些依靠烙煎饼赚钱的摊点,摊主们所用的鏊子通常是非常小的那一种,与当年我们家的鏊子相比,显然属于“袖珍型”的了,烙出的煎饼味道也全然不似我们儿时的那一种了,那时我们是生存,而现在他们离生存似乎较远了。前不久,听说我们所在的县城有一家依靠烙煎饼发家致富的个体户,那距离我的想象已恍若隔世了。

生命的最高境界不应该远离生存,我是这样理解的。鏊子如今失去了存在的理由,但它却永远不会从我的记忆中消失,就像我的先人,他们曾经有过的青春与憧憬,曾经为生存而洒下的血泪,永远会化为我们乃至我们后辈深刻铭记的精神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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