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我是说国槐是豆科槐属的乔木,中国原产。刺槐,就是人们常说的洋槐是豆科刺槐属。我们常吃的槐花就是刺槐的白色花蕾,国槐的花也吃,那是当药吃的。《名医别录》云:“服之令脑满发不白而长生”。


  此篇专讲国槐,洋槐是18世纪才进入中国的,历史浅了点。


  据《本草纲目》介绍:“槐初生嫩芽,可炸熟水淘过食,亦可作饮代茶。或采槐子种畦中,采苗食之亦良”。但我目力所及还真没有见过人吃,也没听说过人吃。


  更早的《抱朴子》断言:“此物至补脑,早服之令人发不白而长生”。这个我真不知道,但初夏时人们采槐米送中药铺我是知道的,有“ 凉血止血,清肝泻火”的功用也是知道的。还有一点,槐米竟然是一种天然的植物染料,不仅可以做食品的色素,还可以做纺织品的染料。


  历史上槐树很有地位,《周礼》中曾说位列三公的重臣是在三棵大槐树之下,意思是槐树的地位在三公之上。太师、太傅、太保此三公是周代最高官阶,因为三公朝见天子站在槐树底下,也把槐树比喻为三公。关于槐树的高贵有一个故事,我很喜欢,就分享给大家。


  是西汉·刘向在《列女传》中讲的“齐伤槐女”的故事。


  说的是春秋时期齐景公喜欢槐树,派专人看守,并下令:“犯槐者刑,伤槐者死。”可见齐景公对槐树有多么的喜爱或者叫痴迷。我阴暗地想,齐景公更喜欢的是槐树所代表的“三公”寓意吧。


  不管怎么说,反正齐景公下了严峻的命令。但就有那不长脑子的人往枪口上撞,比如一个叫衍的人,他喝醉了,伤了槐,依令当斩。衍的女儿不愿意,就设法救父亲。当时齐国的宰相是名相、贤相晏婴。衍的女儿婧面见晏婴慷慨陈词,一番道理讲下来,晏婴都服了。婧的结论是:“孤儿婧是害怕此举会伤害了为政的法度,损害了国君光辉的形象。要是让邻国的民众听说了,人家肯定都会说我们国君喜爱树超过喜爱他的人民,这样损害国家国君形象的事哪里能行呢?”


  于是晏婴又对齐景公摇唇鼓舌,结果劝谏有效,于是:“罢守槐之役,拔植悬之木,废伤槐之法,出犯槐之囚。”


  婧凭自己的智慧救了父亲。也救了其他伤槐的人,实在是可敬可佩!


  此故事不仅赞扬了小女子婧,也显示了槐的崇高地位。


  现在就到千年后的唐朝,不知那时的槐还有这么高的位置吗?


  没想到大唐几百年历史写到槐树的很少,我只看见卢照邻、顾况、元稹提到,他们的槐和齐景公的槐不可同日而语。且看无妨。元稹的“槐”已在“大豆”篇中提及,故此篇不再赘述。


  卢照邻是初唐四杰,《新唐书》:“杨勃与杨炯、卢照邻、骆宾王皆以文章齐名,天下称‘王、杨、卢、骆’四杰。”他擅长诗歌骈文,一生仕宦不顺,贫病交加,最后竟因病投河而死。


  卢照邻最有名的一句诗是:“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恰恰就出自写到“槐”的《长安古意》,此诗很长,就选有槐的那一段吧。


  《长安古意》节录


  御史府中乌夜啼,廷尉门前雀欲栖。


  隐隐朱城临玉道,遥遥翠幰没金堤。


  挟弹飞鹰杜陵北,探丸借客渭桥西。


  俱邀侠客芙蓉剑,共宿娼家桃李蹊。


  娼家日暮紫罗裙,清歌一啭口氛氲。


  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似云。


  南陌北堂连北里,五剧三条控三市。


  弱柳青槐拂地垂,佳气红尘暗天起。


  汉代金吾千骑来,翡翠屠苏鹦鹉杯。


  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


  这是写长安权贵、以及各阶层生活的诗,说是“古意”,我看是“今说”。


  第一部分写的是长安豪贵骄奢淫逸、奢侈无度的生活。摘录的是第二部分,写长安的夜生活,中心在娼家,那是灯红酒绿,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莺歌燕舞。槐树在里面实在是“弱柳青槐”不值一提,是长安繁华街市小小的点缀。完全让人想不到槐树曾经有周时那样崇高的地位。


  再看看顾况的槐。


  《公子行》


  轻薄儿,面如玉,紫陌春风缠马足。


  双蹬悬金缕鹘飞,长衫刺雪生犀束。


  绿槐夹道阴初成,珊瑚几节敌流星。


  红肌拂拂酒光狞,当街背拉金吾行。


  朝游鼕鼕鼓声发,暮游鼕鼕鼓声绝。


  入门不肯自升堂,美人扶踏金阶月。


  顾况是个有故事的人,和白居易同时代略早。据《幽闲鼓吹》载:“顾况尚书白居易应举,初至京,以诗谒著作顾况。况睹姓名,熟视白公曰:‘米价方贵,居亦弗易。’乃披卷,首篇曰:‘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却嗟赏曰:‘道得个语,居即易矣。’因为之延誉,声名大振。”


  意思是白居易当初参加考试,进京拜访顾况,拿出自己的诗稿请顾况“指正”。顾况看到“白居易”三个字就开玩笑说:“长安米贵,居住不易呀。”但打开看到诗稿看到:“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时候,不由赞道:“能写出这样诗句的人才,在长安居住下来就容易了。”


  后世颇为传颂的“红叶传情”也出自顾况,他写的《叶上题诗从苑中流出》:“愁见莺啼柳絮飞,上阳宫里断肠时。君畴不闭东流水,叶上题诗寄与谁?”被后人演绎出很悲情的故事。此处按下不表,单表他写到的槐吧。


  公子哥儿长得好,穿得好,行头好,此时是仲春,槐树已经可以遮阴,从早就出门,四处游逛不得闲。喝酒闹事根本不把执法者当回事,晚上回家继续撒野,必须美人陪着才进厅堂。


  这样的公子哥多会都有,这样寻常的槐树也一直有,但是和公子哥没有一毛钱关系。我心里不想那酒气熏天的公子哥和槐树有任何关联。


  唐朝这样的槐我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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