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槲树知道的人少,说栎树也知道的人少,说壳斗科落叶乔木更不知所云,但是说橡树就知道了,不能说妇孺皆知、家喻户晓,那至少喜欢过文艺的人都知道,比如我就是通过舒婷的《致橡树》知道橡树的,槲树就是橡树的一种,栎树也是橡树的一种,它们可以泛称橡树。

这样槲树就和我们拉近了距离。我确定见过槲树,在北方的山上常见,那钝的锯齿叶子很吸引人。对我而言仅此而已,但槲树的作用很多,据“相关介绍”槲树的“叶、皮和种子都有药用价值,具有活血,利小便等作用;木材坚硬,耐磨损,可以供坑木、地板等用材;叶还可饲柞蚕;种子含则可酿酒或作饲料;树皮、种子入药作收敛剂;树皮、壳斗可提取栲胶”。简直浑身都是宝。

以我的文艺状况,我更感兴趣舒婷的橡树,不妨一同感受一下:

致橡树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节录)

舒婷的橡树很浪漫,是关于坚贞爱情的。是我的经验没有的,我见橡树——槲树时,只感兴趣它别致的叶子,以及秋天呈现出红褐色的风景,完全没有想到爱情。可见人之间的认识差别大矣。庄子不仅没想到爱情,也没有看到槲树呈现出的风景,他只看到槲树——栎树没用的地方,所以有“樗栎庸材”。

到了唐朝,槲树还在,在山间路旁。注意到的人不多,我能知道的就是温庭筠。他在《商山早行》中提到。

商山早行

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

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

温庭筠是山西人,也是官员之后,是唐初时宰相文彦博之后。可惜到了他这一代官运闭塞,晋身无门,屡试不第,但并不表明他文采不好,而是非常好,据说每次考试,文题押韵,手八叉展开,就成就八韵。人起外号“温八叉”。

然而,才华再高,恃才傲物,嘴上不把门。而且无视考场纪律,代人作赋等等,官场自然不得意。于是纵情声色,写些当时文人士大夫看不上的“淫词艳曲”,被称为“花间词派”鼻祖。其实以今天的眼光看完全够不上“淫”,就跟士大夫说“郑卫之风”差不多。

温庭筠的《商山早行》写的很清秀,没有“婉约”的任何迹象。说的是他在陕西商山的一家驿站,一大早准备出发,心里有些悲哀,此时天色还早,茅草盖的驿站鸡在报晓,但月儿还挂在天上。出驿站,看到已经有更早的行人踏在结霜的桥上。现在正是早春,槲树的旧叶落在山路上,那洁白芳香的枳花在破晓的早晨醒目的开在驿站的墙边,想起昨夜梦见老家杜陵,此时正是野鸭、大雁落满渐暖的水塘的时候。那“凫雁”何等自在逍遥,我却离家乡更远,走在有霜的板桥上,能不悲凉吗?

槲树就是个陪衬,温庭筠不仅诗才绝佳,认识的植物也多,入诗的植物也多。所以其诗入《花间集》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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