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中秋”小长假期间,我特意回到老家,再次体验了一番劳动的滋味。虽然很苦很累,但苦中有乐,累并幸福着。这不!那天一吃过早饭,弟弟说要给小麦浇水施肥,便打开了他家的储藏室。映入我眼帘的是,整个储藏室里堆满了碳铵、尿素、磷肥、复合肥等肥料。望着这一大垛的化肥,不由得使我想起了小时候到村外拾粪、和社员们一起在大池子里沤肥、在自家猪圈里积肥时的情景......


  那还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国还十分贫穷,经济相当落后,农村里更是穷得叮当响儿。当时,还没有国产化肥和进口尿素,农民们种地普遍使用的肥料,大都是生产队里积起来的农家肥,也叫土家肥。“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种地不施粪,等于瞎胡混。”这句顺口溜道出了肥料的重要性。是啊,肥料决定地力(地力即土地的肥沃程度),地力决定粮食的产量,粮食产量的高低又左右着农民的温饱。因此,肥料是个宝,庄稼地里离不了,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记忆中我曾经历了生产队里多种形式的积肥方法,至今想起来依然清晰如昨。


  记得我十一岁那年,我们生产队里规定每家每户每月要向生产队上交一定数量的牲畜粪,完不成任务的要扣口粮。为了完成任务,每天一大早,我就背起粪筐,拿上铁铲到村外的马路上去拾粪。那时所有的公路都是土路,人们的运输工具大都是木制的大车、小车,所以公路上经常留下牛驴,骡马的粪便。不一会功夫,我就拾了满满一大粪筐粪便,带着这份“成果”,高高兴兴地背回家中,把它集中堆放在南墙旮旯里。每天下午一放学,我还约上最好的小伙伴——虎子,一起到公路上去拾粪,直到太阳快下山了,我俩也将粪筐装满了。于是,踏着晚霞,一路唱着《打靶归来》的歌曲: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就像凯旋归来的战士一样,快乐幸福。差不多一个月时间,我家南墙根儿底下就堆起了一人多高的粪便。每月生产队里收粪时间一到,我就和哥哥一起,装上满满一车粪便交给生产队里。每次,队里都会派出一位经验丰富,大公无私,德高望重的“老坚决”亲自把关,认真过秤,仔细验收。“老坚决”没有一点私情,不管是谁,粪便不干透的不要,粪便里边有柴草的必须捡干净后方可过秤收下。记得有一年冬天,下了整整两天大雪,马路上全部被大雪覆盖,天气十分寒冷。早上起床后,我站在自家的墙头上向村外望去,白雪皑皑,银装素裹,整个大地全部是白色的。母亲看到我站在墙头上瞭望,便劝我说:“老四呀,昨晚大雪刚停,马路上都是积雪,肯定没有马车路过,路上也不会有粪便,你就睡个懒觉吧!”听了母亲的话我也感觉在理儿,正当正我准备返回屋里再睡会儿的时候,便想起了生产队里分配的指标。于是,我又背起粪筐,冒着寒冷,踏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村外。不曾想,公路上“货源”十分充足,不一会功夫,我就拾了满满一大粪筐牛粪。回到家里后,母亲看到我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心疼极了。只见她将两个手掌重叠在一起,快速地上下摩擦,然后用发热的双手焐热我被冻得通红通红的脸蛋儿,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夸我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听了母亲的夸奖,我的心里热乎乎的,幸福之情溢于言表。这一年,我家不仅超额完成了生产队里规定上交粪便的任务,还多挣了几十个工分,多分了几十斤粮食,真的是一举多得呀!


  光阴荏苒,日月如流,转眼来到了七十年代的第三个年头。因父亲、两个姐姐都是戏班子里的台柱子,经常在外巡回唱戏,母亲不仅操持家务,还要参加生产队里的集体劳动,哥哥应征入伍,弟弟年龄尚小,所以,家里积肥的重担就全部落在了我一个人身上。那时,我除了到村外的公路上拾粪外,还积极参加生产队里组织的沤肥活动。那个年月,每个生产队都会在牲口圈里挖一个长10米,宽3米的大池子来沤绿肥。那时我虽然才十五岁,但长得人高马大,力气过人,干活像壮劳力一样使唤。每到星期天,我都会放弃与小伙伴儿们一起玩耍的机会,一吃过早饭就背起挎蓝到地里拔草,一天我都能打上400多斤的野草,经生产队会计过秤后倒进大池子里,等大池子里的草有了三分之二后,生产队便利用晚上时间用小拉车拉来比较肥沃的土倒进大池里。接着,大家将池子里灌满水,然后在水池的上面再压上一层土后就慢慢沤着。记得那天晚上,我和社员们一直干到十二点才收工。第二天一早我感到很累很累,但为了给家里多挣些工分,我还是早早起床,背起挎蓝到地里拔草去了,回来后将草交给生产队里沤肥。生产队大池子里的肥料沤上一个月左右,就可以使用了。此时,生产队长就发动社员们用小车拉,用扁担挑,用抬筐抬等方式,把这些肥料运送到庄稼地里,农作物在肥料的滋养下,像吃了一顿丰盛的“大餐”,一个劲地儿往上窜,长势喜人,丰收在望。

  由于那个年月,国家化肥工业相当落后,社员们很少见到化肥。因此,除了大力开展积肥活动外,生产队里还想方设法寻找“肥源”。每次种麦前都要在耕梨过的地里挑粪土追底肥,以确保麦苗壮实。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年种麦前,每家每户都将自家里睡了十几年的老土炕给拆了下来。将黑酥酥的土坯用镐头砸碎,用碌碡碾细后,就将坯土挑到田里,洒在小麦的沟里,以促进麦子快速生长。后来,庄稼地里除了用自制的土肥外,生产队里还将榨油后的菜籽饼、棉籽饼、黄豆饼以及花生饼,全部用在地里,成为庄稼的最好“补品”。这年秋天,我们生产队从外地买来了两大车豆饼。使用时,需要把豆饼砸碎,轧成面状。为了加快碎饼速度,队里就把豆饼分给每家每户拿回去打碎,等交碎饼粉时,得过秤记工分,不能缺斤少两。特别是花生饼,吃起来特别的香。谁人看到后,都想偷偷吃一口。记得有一次,我家从保管员那里领来了二十三斤花生饼,顿时,花生饼的香味溢满了整个屋子,馋得我直流口水,很想吃上一口。于是,我乘母亲不备,偷偷往口袋里装了三块花生饼。接着,我就跑到村外,一口气将三块花生饼吃进了肚子里,好好地解了一次馋。第二天母亲拿着打碎的花生饼上交生产队时,肯定是与领花生饼时的斤秤不符。为此事,保管员还“狠狠”批评了母亲一番。虽然母亲没有找我算账,但我总觉得对不起母亲,亏欠了母亲。至今想起这件事,我还愧疚不已呢。


  1975年,我以总分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高中,时间紧了,学习任务更重了。但是,为了给家里多挣点工分,多分点粮食,我就利用业余时间,在自家的猪圈里积肥。这不,每天下午一放学,我就拉起小车,到野外的道路两旁,用铁掀将铲下来的草皮装到车上!然后到地里拉回一车肥沃的土,一起扔进猪圈里,再灌上一些水。有时候,我还用小推车到野外拉回些树叶、杂草、垫在猪圈里,经过母猪拱来拱去,加上母猪拉屎撒尿,把粪搅合得很均匀,保证了肥料的效果!那年,业余时间大多都把精力放在垫圈积肥上。除了刮风下雨,下雪外,几乎天天如此,确保每月积一圈粪。你看,每每到了月底,我家猪圈里的粪也就满了,我便利用早上时间起粪。我曾听大人们讲过:音乐不仅可以愉悦人心,还能减轻人们的疲劳。于是,每次起粪前,我总会把“戏匣子”(老家戏匣子——就是收音机)放在猪圈的旁边,找出自己最喜爱的节目,一边起粪,一边听节目,很快一圈粪就起完了,一点也感觉不到疲劳。接着,生产队里记工员会拿上很长的一根木尺子进行丈量,算出整圈粪的立方数,再折合成工分。这一年,我家猪圈里积肥在全生产队是最多的!到了年底,还分了八块钱的红利呢。当我拿着这用汗水换来的八块钱时,高兴的手舞足蹈。我将五块钱交给了母亲补贴家用,剩余的三块钱买了一支钢笔和学习本!我又一次体会到了劳动的快乐,更尝到了劳动所得到的报酬!我感动着!幸福着!!


  记得有人说过:每一段记忆,都有一个密码。只要时间,地点,人物组合正确,无论尘封多久,那人那景都将在遗忘中重新拾起。是啊!一晃四、五十年过去了,但在我的记忆深处依然留存着童年时积肥时的情景,那种快乐,那种幸福是今天的人们无法体会到的。时下的祖国,国家兴旺发达,经济快速增长,社会安定和谐,人民富裕安康。曾经贫穷落后的农村,旧貌换新颜,农业实现了机械化,乡亲们的日子红红火火,各种化肥一应俱全,农民们再也不用到野外拾粪,在大池地里沤肥,在自家猪圈里积肥了。农民种田,都是使用化肥,肥效快,既省力,而且粮食产量还很高。然而,我总感觉,目前使用各种化肥生产出来粮食,远远没有使用农家肥种出来的粮食,吃起来味道醇厚,香甜可口,营养丰富。此外,经常使用化肥还会对环境造成一定的污染,对人身也会产生一些危害。此时此刻,我更加怀念起小时候和大人们一起积农家肥的热闹场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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