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已经很老了,步履蹒跚,她晃晃悠悠的身影,仿佛是煤油灯吐出的光亮,摇曳着我的记忆。


  小时候,在那青黄不接的年月,日子很不好过,黄昏罩下来的时候,母亲麻利地做着晚饭,一阵锅碗瓢盆碰撞之后,一大家子围着桌子吃饭,只有那一刻,母亲才点亮煤油灯。吃完饭后,母亲又赶紧刷锅洗碗,便“呼呼”地吹灭了灯。


  我们摸黑围在火盆旁,吃着烤土豆,听着大人拉着家常,唠唠叨叨,春天的种子,冬天的储藏,今年地里种些啥能挣钱。在他们对话中,夹满了农历每一天的页码。


  没有煤油灯的夜晚,是安静而漫长的。话语就是灯,把小屋照得亮堂堂的。冬夜漫长,哪能睡得着觉,跑到邻居李奶奶家听她讲故事,她真是故事大王啊!天天讲啊讲,永远也讲不完。故事都是在不点煤油灯摸黑时讲的,这是不是大人说的黑灯瞎火编瞎话?


  刚学会走步的时候,从东屋走到西屋,天黑下来了,没吃饭母亲也会点起煤油灯,她举着灯跟在我后面,小心地呵护着我,就像一直以来呵护我的成长。那盏灯下的爱,犹如一弯皓月,照亮了我漫漫的人生路。


  亲情是母亲手里小心呵护着的煤油灯,亲情更是你远行千里万里心中永远牵挂的那份眷恋,母亲早已不在了,想起家中的煤油灯,心中有无法忘怀的思念。


  如果天下起雨,雷鸣闪电。屋外漆黑一片,妈妈怕我害怕,就点上煤油灯,看到天幕中一团一团的黑云压了下来,我总是站在门口旁,盼着爷爷奶奶从地里快快回来,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漫长,空中的黑暗依然没有消散,雨中夹着闪电,在闪电的光中看到了雨水连成了线。


  看着爷爷奶奶披着年久的雨衣回来了,脱下来抖动得稀里哗啦的响,爷爷嘱咐赶紧把门关上,关上了门,跳动煤油灯照亮了小屋,把黑暗留给了外边的世界。


  我迷迷糊糊地睡着觉,母亲给我盖被子把我惊醒。天还没亮,母亲就早早起来为去市里上班的父亲包饺子,这一去就是一个星期,年年如此。母亲在煤油灯下紧张地忙碌着,一个人在黑夜里拌着馅,擀着面,煤油灯那么一点儿光亮,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也照亮了母亲微笑的脸,她不觉得苦和累,心里充满了欣慰与喜悦。


  父亲在煤油灯下吃完饺子,母亲拿着煤油灯送父亲离开了家门。母亲安详而祥和,温柔而善良,有微风吹过来,那微小的火焰时不时地跳动,母亲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微弱的灯苗,父亲走远了,她才把灯吹灭。


  听爸爸说,城里没有煤油灯,都用上电灯了。我问爸爸,咱家啥时候能用上电灯啊?爸爸说到了共产主义,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我期盼着。


  一年的冬天,姥姥来到我家借钱。舅舅病了,不能下地干活儿了,当家的爷爷同意借给了钱,姥姥说有钱尽快还,妈妈说不急,别老说还还还的。


  姥姥的眼睛湿润了。


  那一夜,母亲拨弄着煤油灯,一直很晚很晚,姥姥的话很少,总是听母亲絮叨。我怎么也睡不着,只听见姥姥呲溜,呲溜吸烟的声音。姥姥的烟袋杆很长,黄土有几尺,老人的心思就有多重啊!


  那年月,稀罕在乡间的煤油灯,是乡亲用苦胆和胃搓出来的汁液,他们小心惜用,点亮多少人的期盼与等待!如今,透过沧桑与苦涩,往日的煤油灯依然闪现在我的眼前,永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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