柑是南方水果，南北交通更加便利以后，柑在北方也常见。但没有高速公路的从前，北方有的南方水果只有香蕉和橘子。

橘和柑是很密切的亲戚关系，都是芸香科，但确实不是一种植物。两种树长得很像，像双胞胎，柑树就是比橘树刺少些，柑树比橘树娇嫩些，怕冰雪，没有屈原《橘颂》中优良的品质。我更关心的是作为水果的柑，它比橘子皮厚，纹理粗，果实也比橘子大，是那种金灿灿的颜色，令人有口腹之欲。只是不好保存。但好吃，不酸。

柑橘类的水果原产中国，据《禹贡》记载，4000年前的夏朝，柑已列为贡税之物。历史这么悠久，口感这么好，一定会入诗。比如柑的姐妹橘早早就在诗里，就是屈子的《橘颂》，但纵观诗歌几千年的历史，咏柑的真不多。南朝·徐陵有《咏柑》：

朱实挺江南，苞品擅珍淑。

上林杂嘉树，江潭间修竹。

万室拟封侯，千株挺荆国。

绿叶萋以布，素荣芬且郁。

得陈终宴欢，良垂云雨育。

到了唐朝，我看到的有杜甫和柳宗元写到柑，还不是专写柑。

柳宗元在《柳州榕叶落尽偶题》中写到柑。先说一下唐宋八大家柳宗元先生，他和我一样是山西人，至今他的后人在山西还有“柳氏民居”留存并居住。他家世代为官，到他也不例外，但宦海沉浮，北方人被贬到南方为官，那地方就是柳州，而且就是那里的最高行政长官——刺史。写到柑的诗就是在柳州时期，要不他一个山西人是不会知道柑，并亲手种柑的。

柳州榕叶落尽偶题

手种黄柑二百株，春来新叶遍城隅。

方同楚客怜皇树，不学荆州利木奴。

几岁开花闻喷雪，何人摘实见垂珠。

若教坐待成林日，滋味还堪养老夫。

柳先生公务忙完，颐养性情，在园子里亲手种了二百株黄柑，那时大官也可以农耕的。此时正是春天，万木吐绿，欣欣向荣，我心情也不错。我种黄柑其实和屈原一样，心中想的是橘的品格，也向往橘的品格。橘、柑同类，在此我是把柑类比橘的。打心眼里我看不起三国时期丹阳太守李衡那样种“木奴”（柑的别称）是为了给自己的家人牟利的低级行为。看着亲手种的黄柑，想着不知几年黄柑能开花，那喷雪一样洁白的柑花一定芳香宜人，不知将来何人来摘那果实。那结了果实的黄柑也一定很甘美，说不定还能让我养老呢。

柳先生没提他被贬的事，种柑的时候很愉快，种柑的同时也不免抒发一下自己的情怀，柳先生的志向是屈子同流的，不是李衡类谋私的。柑是种下了，柳先生并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所以才会有果实何人摘的感叹，若是终老于离家乡遥远的此地，那甘美的黄柑还是可以滋养“我”的。果不其然，柳先生终于还是逝于任所，不知种的黄柑他享受上了吗？

诗圣杜甫也写了柑，不知此诗他在哪里？一定是南方，有柑的地方。

树间

岑寂双甘树，婆娑一院香。

交柯低几杖，垂实碍衣裳。
    满岁如松碧，同时待菊黄。

几回沾叶露，乘月坐胡床。

院子里有二株树，一株是柑树，另一株还是柑树。此时正是秋天，柑树硕果累累，弄得满院子都是香气。两株树交错生长，挂满果实，行走其间险些把我的衣服挂扯。柑树如松一样碧绿，享受柑的果实时还静待菊花黄，可以像陶渊明一样“菊花还插头”。欣赏美物的此时，几回都让那柑树叶子上的露水沾湿，闻着阵阵飘来的香气，我趁着月色坐在胡床上，想心事。

杜甫的心事我猜不到，其实也是我的演绎，不过是感受到他在柑树的树间享受着柑的鲜美，应该暂时忘却了一生的劳顿失意，想一想自然的馈赠，趁着，月色如水的此时。

柑就在我臆想中让我梦回大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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