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综合超市”其实是一家菜市，蔬菜价格相当便宜。当它的名字还叫菜市的时候曾经因为消防整改被永久关停过，封条上“永久”这个词让周围居民惆怅了好一阵子，后来它再度开张，摇身一变成了“综合超市”，但看来看去和原来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改名的原因你懂的），从此皆大欢喜。　

 

　　每周你都要去采购几次，虽然你并不爱搭讪，但还是颇认得几位摊主。

 

　　从左侧大门进去第一家是卖生鲜家禽的摊位，看见你来，摊主大妈远远地热情招呼：“你好久没买鸡吃了”，你笑着敷衍她：“我最近在减肥”，她“哦”了一声，然后感叹道：“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买鸡的这么少，到现在还剩这么多。”果然，摊头上一个顾客也没有，宰杀好的鸡鸭鸽子摆满了一排。要减肥的你停下来，让她帮你挑了一只老母鸡，她第一百零一次地夸耀自家的鸡鸭非常新鲜：“都是半夜三点爬起来刚杀的，忙到早上六点”，你笑着点头，嘱咐她收拾好剁成块，过会儿来拿，然后转身走开。

 

　　正是新蒜上市的季节，女儿馋蒜泥白肉了。你忘了还要减肥，走到信得过的肉摊前，挑了块五花肉，摊主照例看上去很豪气地免了你的零头。你已经盘算好，排骨切下来炖汤，剩下的肉第一顿做蒜泥白肉，第二顿改炒回锅肉。

 

　　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慢慢移动着，一位大婶老远向你招手：“小姑娘，今天的菜很新鲜的。”你穿过人流走过去在她手上买了好几样蔬菜，然后在心里自我辩解：光顾大婶当然不是因为她叫你小姑娘，肯定是因为蔬菜新鲜便宜嘛。

 

　　转过身另一家菜摊上堆着秋葵，你挑拣了一下，卖相不好，正准备走，摊主急了，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的秋葵绝对鲜嫩，她来帮你挑，她一个一个地掐着尖，告诉你，能掐得断就是嫩，掐不断才老，就这样，你拎了一袋锈迹斑斑的“嫩”秋葵走。

 

　　往前转一个弯，有位一年四季卖西红柿的男人在大声嚷嚷：“便宜卖便宜卖，卖完了回老家去！”周围人打趣他，问他为啥要回家，他四十五度角朝天用眼白斜望着天棚说：“上海啥东西都贵，样样要钱，不干了，卖完了就回家，再也不来了！”你当然知道他不过赌气抱怨一下，明天他还会在这里出现，可是这西红柿果然又大又红又便宜，走过路过是不应该错过。不一会儿你手上就多了一袋西红柿。

 

　　走到卖豆制品的摊前，这家的儿媳妇大着肚子眼看要临盆了，还在前前后后地招呼着，反正家里人爱吃豆制品，你一口气便称了好几个品种。　

　　

　　你正往前走，突然觉得背上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见一张布满皱纹苍老的脸，老太太不满地嘟囔着：“你怎么不来我这儿买菜了？你好久没来了。”说完耷拉个脸自顾自回到自己的菜摊里，看也不看你一眼，你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讪讪地走过去，也别说，她家的米苋的确是全菜场最合算的，自然要称上一斤。

 

　　你手上的袋子已经重到拎不动了，必须果断走了。你想起来还有一只鸡没拿，卖鸡的大妈这会儿空闲得很，眉开眼笑地夸耀自己的儿子又拿了奖学金，“我对他说，儿子呀，你可要好好读书，你看看妈妈这双做奴隶的手，每天起早贪黑，你要不好好读书对不住我的。”她用词如此夸张，你也陪着她一块感慨几声。

 

　　从菜市到人行道有几级高低不匀的台阶，你提醒自己要小心，一年多前就因为腿抬得不够高，给台阶绊得摔了一个狠狠的五体投地，脸上的伤痕至今未消褪。　

 

　　来到人行道上，你吁了一口气，手指已经勒得生疼，天上太阳明晃晃的，你就这样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家走去。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