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口儿的河


这条河

在家门口儿

与老屋的炊烟一起

消瘦着 


大大小小的过河石 

抚摸到的鞋子越来越少

山溪还在流

如母亲的那双眼 

洇出的点点泪痕

让人忐忑


岁月的浮尘在这条河中 

漂洗了一季又一季

清亮全部收揽在游子的心底 


曾经最怕她落泪 

因为泪一落

河就满

那属于游子能走的路

就迈不过


听说过想泪吗

是河的谷底在喊

回家的人啊

请把泪落在河里



◎喊不出的伤痛


寒风肆虐

几片残余在行进中盘旋

上下翻飞的撕痛

对空间而言如雪花击中掌心

发出的呻吟


抖动的瘦骨枝上

连一只乌鸦也不愿停留

隐约见到

那暴露在阳光或黑夜中

泛着最后一丝金光

撑着一幅向干枯的生命发起挑战的

柿子的洞孔


那洞孔还在向外滴着乳血

而乌鸦就在她的不远处

侧目


那种盘旋的力量

曾栖身在满树辉煌中的绿

也不知在何处悲伤


那滴落着乳血的洞孔啊

如一盘石磨的杠眼

正在碾写着她一生的斑驳

分明似母亲在即将干涸的河床上

从潜存的谷底中

喊出来的

点点泪痕



◎走不出的泥泞


一直都在你的怀里

东瞅瞅，西望望

有时候为了让心思探探头

深一脚，浅一脚

换回的不是一个跟斗，就是一个后仰

你哭笑不得的样子

能让人读出铁石心肠

藏都藏不住。一个看不到的我

除了山，就是水，还有树

顶多加几缕老屋形而上的缥缈

这么单调的组合

不懂你。怎么能托得住日暖云哭

更不懂为什么我走不出

你脊背上挂脚的

泥泞



◎喊山


山村的夜

老街比传说中瘆人

大嗓门的山梆子

壮着胆一点点把光亮喊出来


喊回一个婆娘，喊出一个娃

喊困一座山，喊醒一山花

喊得老屋的门板吱吱扭扭

直到没得可喊

只听见河水擦过石根

如山婆婆努弄着外翘的牙齿

咕噜噜的漱口声


老街静得连影子都站不住

山谷没了喊消沉着

花草树木在饥渴的干裂中

无精打采地等待

等山腰上再次传来喊娃儿的声音

那快速放下锄头

默契回应的婆娘的脚步


米——粒儿——

饭——熟——啦——


一道闪电喊来雨

喊活老街多少疼痛的故事

和那条再也忍不住

抽泣的河流



◎远方


远方是家

时光每前行一步

家就离我远些

远到凌晨 

梦中，远到咫尺

同我一起紧张的

山峦、河流、老槐、老宅

远到瓦片上

噙着泪花站立的

瓦松，听瓦片下摁住的泥土

发出——

蛐——蛐——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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