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椿已经写过好几回了,但真不知道它是苦木科臭椿属的植物。尤其让我大跌眼镜的是它居然和香椿不是一个科更不是一个属,我又上了自以为是的当。香椿是楝科香椿属的植物。但它们实在是太像了,必须仔细分别才能分清。

我还在想,它们怎么不是一个科呢?都是椿,只不过一个“香”,一个“臭”而已,就必须让它们分家吗?既然植物学家已经给它们定性,我只好忍着肚子疼认了吧,若是我定,就把它们放在一个科,毕竟,长的神似,名字的关键字也一样。

既然是提到了臭椿的异性兄弟,那就彻底把它们认清吧,省的让我这个伪植物爱好者再一次上当。

臭椿和香椿的第一大区别就是一个奇臭,一个异香;第二个区别是臭椿是奇数羽状复叶,香椿是偶数羽状复叶;第三个区别,臭椿的树皮光滑如婴儿屁股,香椿的皮就老气横秋,像老头的脸,有岁月的沧桑。知道这几个区别就够了。

现在说臭椿。臭椿这个东西生命力极为旺盛,不需要种植,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农家的小院里,不管房前或者屋后,田野的田埂边、沟壑边,甚至公园的小角落,不知觉就长出一株或数株臭椿,你以为它小并没有及时铲除,来年再看时它已经长成一颗树。一颗你欲砍又不忍砍,不砍又不堪其臭的笔直的树。而且,你必须承认,如果不是它令人掩鼻的臭味,臭椿的样子很好看呢,朝气蓬勃,舒展挺拔,恣肆自由。但据说这种树的寿命短,不会超过五十年,但是以它疯狂生长的速度,经历的风雨,见证过生命,足矣。

正是因为臭椿随遇而安的自我繁殖,不拘场地,不分好坏,只要有一点点土壤,它就敢扎根,所以也被称为“杂草树”。

过去,受庄子老人家的影响,臭椿被当做“无用”之物。还是看看庄子眼中的臭椿吧,那时称为樗。《庄子·逍遥游》:“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臃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者不顾。”就是说臭椿的枝干肿大弯曲,木匠无法下线,小枝歪七扭八,“没有规矩”,就算它长在道路显眼处,木匠都不会看它一眼。

也因而有一句成语“樗栎庸材”就是说臭椿和栎树无用的,都是庄子捣的鬼。其实樗——臭椿用处多呢,作为园林的风景树还在其次,臭椿的木材还可以制作农具车辆。奇臭无比的叶子在椿蚕(天蚕)眼里可是香饽饽。树皮、根皮、果实还可以当药用,清热利湿、收敛止痢的功效。臭椿的全身都是宝呢,怎么就让庄子在两千多年前把名声毁了。在此我要为臭椿正名!

在庄子之前,我们的先人就注意到臭椿,《诗经·小雅·我行其野》:“我行其野,蔽芾其樗。昏姻之故,言就尔居。尔不我畜,复我邦家。”意思是:“我独自走在田野里,臭椿长得如此茂盛。因为和你结成婚姻,才来到你家居住。但你不肯把我养,我只好回到自己家。”

看来弃妇埋怨前夫抛弃自己另觅新欢,内心悲伤,眼里看到的只有“恶木”臭椿。唉,臭椿就因为它的“臭”遗臭千年,想要翻身都不容易。

不管怎么说,还是看看大唐时的臭椿吧,会有翻身的机会吗?

还是得杜甫老先生出面,别的诗人眼里没有臭椿。这是一首题目很长的诗。

 

送郑十八虔贬台州司户伤其临老陷贼之故

阙为面别情见于诗

郑公樗散鬓成丝,酒后常称老画师。

万里伤心严谴日,百年垂死中兴时。

苍惶已就长途往,邂逅无端出饯迟。

便与先生应永诀,九重泉路尽交期。

这首诗是杜甫为自己的好友郑虔鸣不平写的。此时安史之乱已经平定,所谓的“中兴”就要开始,但此时并没有罪过的老友郑虔却被贬到遥远的台州了,那不是要他的老命吗?

杜甫认为郑虔有“才过屈宋”的才,不仅以诗书画称绝,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兼通军事、医药和音律,是全才呀。可惜安史之乱时被叛军劫掠,不愿给伪政府为官一直假装重病,但安史之乱后,唐朝庭并不管郑虔的所为,执意流放。

杜甫此时说,老友不过是“樗栎庸材”又鬓发斑白的糟老头,喝了酒就称自己是个老画师,哪里有什么企图和危险呢?但现在被迫流放,内心能不伤心吗?可惜这样的“庸才”将死于大唐中兴之时。仓惶上路,知道此时一别就是永远,我为先生饯别,也是永别,我们再相见恐怕就是黄泉路上吧。

太凄惨了,太伤感了。以至于都忘了是要说臭椿的,此时的臭椿根本不重要,而且就不是以植物的形态出现,而是“庸才”的指代,但郑虔并不是真的“樗栎庸材”。杜甫老先生不过是想说郑虔已经很老了,老到已经“无用”了,中兴的唐朝何苦苦苦相逼呢?

除了杜甫让人心酸的有关臭椿,还找到一首臭椿诗,还是离不开的白居易。

林下樗

香檀文桂苦雕镌,生理何曾得自全。

知我无材老樗否,一枝不损尽天年。

这首诗不复杂,这是夸臭椿呢,当然是脱胎于庄子的臭椿“无用论”。那些贵重的檀木桂树被雕刻,它们因为自己的“有用”不能自保。你看看我这棵不成材的老臭椿,一枝不损,一叶不伤,得享天年,何其乐哉!

看来,唐朝的臭椿依然是“老调重弹”,出不了“无用”的窠臼。

我还能弱弱的为臭椿申辩一句吗?臭椿用处大呢!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