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看到网上一段暖心视频,101岁的哥哥去看96岁的妹妹,离别时,妹妹坚持塞给哥哥200元钱,让哥哥买点好吃的,看到兄妹俩泪流满面的一刻,禁不住泪从心来。人间至情,是任何时空所不能阻隔的,那同一血脉里相承相传的惦念和牵挂,那骨肉相连的手足情深,即使一个世纪的岁月蹉跎,也不会迷失。
不由想起小时候,农闲季节,村里的大人们终于可以闲下来,商讨处理家务事了。在七十年代的农村,几乎家家都是仨儿俩女的,日子过得紧巴巴,自然就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俗规——“树大分枝”“子大分家”,老大娶妻生子后,要“挑门另过,另起炉灶”,然后是老二,老三。分家对那个年代的村民来说可是一件大事,不仅需要中间人作保,还得要有一个公平公正在村里德高望重的本家长辈敲板定局。要分家的人家在选定吉日后,一家老小围炕而坐,由家主一五一十向本家长辈和中间人陈明家里的存蓄,所谓的存蓄大多数人家无非就是几袋粗粮,几个碗碟,几间土房。然后,中间人和本族长辈,对这些存蓄做一个清算,根据家中人口和生活状况进行权衡,再协商出一个公平公正的分家方案。而恰恰就是因了这个方案,有的家庭竟同根相煎,兄弟反目,父子结怨;有的家庭却兄爱其弟,弟恭其兄,一声兄弟一生情。
记忆最深的是老孙家的分家故事。由于孙家大儿媳从小患有类风湿,腿脚不灵便,自嫁进孙家也没有到生产队挣过工分,她在孙家的地位就是靠那双灵巧的手,伺候一大家子的饭,还有为公婆小叔小姑缝制衣服鞋帽,孙家二儿媳人高马大,身强力壮,庄稼地里的活样样难不倒她,挣着壮劳力一样多的十分工,可是她拿起针线来,却拙手笨脚,气粗如牛,因此,她家两个孩子的衣履都是大儿媳缝制。分家那天,对孙家所有情况都门清的本家长辈,很快在分家文书上列出了清单:各家土屋两间,榆树两棵,粗粮两袋,锄镐两把。可是,分那间柴屋的时候,本家长辈却犯了难,孙家只有一间柴屋,用以存放农具杂物和临时雨柴,天气好时柴屋的作用不怎么起眼,可到了阴雨连绵的季节,柴屋存放的干柴会省去湿柴带来的好多麻烦。在那时缺粮少柴的农村,谁家若是有一间柴屋真的是让人羡慕。权衡再三,本家长辈,最后拍板,利落地在文书上写下:柴屋一家一半,兄东弟西。
文书列罢,中间人宣布清单,孙家哥哥听后,却坚决地提出了异议:那柴屋应该是分给老二的,他两口子都是壮劳力,这几年给孙家卖了不少力,我家这枝就我一个劳力,和他平分房屋粮食已经是委屈老二了。
弟弟听哥哥这么一说不乐意了:哥,你说啥呢?我嫂子天天伺候一大家子吃穿,容易啊?这件柴屋应该给我嫂子,她腿脚不好,雨雪天做饭省得跑老远的场地背柴去了,我媳妇肯定也支持我的意思。
“我是哥,这事听我的。”
“那不成,打小妈就告诉你,我小你就得让着我,就听我的,柴屋给我嫂。”弟弟撒起了娇蛮。
哥俩你一句我一句,相持不下,本家长辈揉揉眼朝哥俩拱拱手,叹了句:兄弟合心,其利断金啊!
最后,孙家柴屋究竟是屋归谁家,没有下文,但在村人的记忆里,每到阴雨连绵的季节,做晚饭的时候,总会看见老二媳妇,从柴屋抱出一大抱柴禾,颠颠跑进患有类风湿病腿脚不便的老大家,隔着房门亮嗓:“嫂子,该做饭啦!”然后,就会看到老大媳妇,笑笑的歪斜着身子开门,手里不是拿着针线布料,就是拿着一张正纳着的鞋底。
孙家哥俩分家的故事,成为那一年农闲时,村人们常常谈起的话题,每每这时,人们总是会用私塾老先生这句“兄须爱其弟,弟须恭其兄,勿以纤毫利,伤其骨肉情”结语。
那一年过大年的时候,队里放映电影,村长特意选取了孙家柴房边的空地,全村人围着孙家的柴房过除夕看电影,开心又幸福。从此,村里再也没人论断过谁家兄弟因分家反目,谁家妯娌因一根针结仇的糗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