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看,你看,这鸡蛋上面有字儿!”手里举着刚从鸡窝里拾来的鸡蛋,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小志一边喊着一边跑进了屋里。


  小志娘宽奶奶正在东间炕头上纺线,伴随着纺车的嗡嗡声,宽奶奶右手不紧不慢有节奏地摇着纺车,转转停停。左手则灵巧地挥舞着从棉布节儿里抻出一根长长的银白色的棉线缠绕在纺车前端的锭子上,锭子上的穗子正变得越来越粗大了。

  宽奶奶并不老,是因为当家的宽爷在村里辈份大,所以人们当然地得喊她宽奶奶。


  宽奶奶仍旧纺着线在炕头上没动地方儿,嗔怪于小儿子的无中生有或者大惊小怪。当儿子把鸡蛋举到她眼前的时候,停下手里的活儿凝神看着,上面好像还真有字儿。

  昨天晚上下了一场雨,现在天还是有点儿阴,屋里看不清。宽奶奶拍打着身上的棉絮,把鸡蛋拿到院子里就着室外的光亮仔细看了起来。你还别说,这个还热乎的鸡蛋上还真有字儿,模模糊糊地看不清写的是什么,说黑色不是黑色说紫色也不是紫色,说是汉字但又不像汉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书??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刚刚闪过,宽奶奶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子!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以前听说过鸡蛋上有天书的事儿,但人家蛋皮儿上凸凹显现出来的是图案或字儿。也正因为无人能解,所以才称作天书。又因为无人能解,所以凡人看不懂老天爷透露给人们的一线天机,最后只得不无遗憾地不了了之。


  宽奶奶赶紧把鸡蛋拿回里屋藏好,一再嘱咐儿子千万别出去说,这种事儿传出去了不得,至少在弄明白之前不能乱说!


  鸡蛋上有天书的秘密先是在小孩子们中间悄悄地流传,对小伙伴说只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昂。不知怎么闹得,后来大人们都也知道了!不光是本村的,就连三乡五里有亲戚的外村人也知道了!在没有手机微信的年代里,人们通过口耳相传的方式竟也非常热烈地广为传颂着。


  宽爷家的小院热闹了起来。


  好奇的人们三三两两地来到宽爷家,争相一睹传说中的天书鸡蛋的真容。鸡蛋的外壳上的确有字,说黑不黑说紫不紫的。确实是字,但来了这么多拔人没人能念得出来。人们越发感到神秘,手捧鸡蛋都小心翼翼地,显得非常地虔诚庄重。


  被捧着并在一群人的护送下,天书鸡蛋被送到了香火鼎盛的本村香门里,期望香门里能给指点迷津并解开人们心头的困惑。一群人在院子里静静地等着。香烟缭绕,三柱香点过之后,从堂屋里传出了消息。院子里的人们急切地问,神仙怎么说?

  圣里说了,天机不可泄露。又说,出处自是归处。


  宽爷是生产队的会计,前几天与生产队长一起出门去了趟深州城里的外贸公司,把去年冬天社员们利用冬闲时光在地窨子里编的柳条篮子的货款支了回来。

  前天夜里下了一场透雨,要不是新训的牲口发怵走泥水道儿耽搁了一天早就回来了。这也是一场及时雨,种棉花种山药(红薯)正好哩!队长早就着急了,这不一早就套上大车摇着鞭子往回赶了。


  临近晌午的时候二人回来了。队长坐在里首的车辕子上,赶着的大车刚一进村西口就被拦住了。几个妇女争着向坐在车厢里的宽爷说,宽叔(宽爷)你家老母鸡下了个带天书的蛋,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宽爷和队长把车驶进生产队的大院,一声吆喝车停稳喽,把牲口从车辕上卸下来,拴进棚里筛上草料。在牲口们风卷残云般地咀嚼声中,二人又把钱款和帐目核兑了一遍才收了起来。


  宽爷仔细地端详着这只神奇的鸡蛋,竟也认不得上面的字,在袖子上用力蹭了又蹭,字迹完好如初一点儿也蹭不掉。真是奇了怪了,见多识广的宽爷好像也没辙了。

  宽爷边思量边拿着鸡蛋踱着步子来到鸡窝旁,一伸手,在鸡下蛋的窝里抓出一把滑秸(注:滑秸就是打麦子轧场时已被轧得扁平光滑柔软的碎麦秸)。

  白亮亮的滑秸里竟有几张小学生用过的圆珠笔写完的练习本册页,还有水渍的痕迹,不过现在已经干了。


  宽爷拿过一只碗,把鸡蛋在碗边上轻轻一磕,在人们的惊呼声中把鸡蛋打进碗里,还是个双黄儿蛋哩。宽爷举起蛋皮儿在阳光下反过来调过去地看,最后对着阳光从里边向外看,天书在阳光的照射下映了过来。宽爷问小志,小子,看这个天书写的啥字儿?

  小志看了一会儿,才犹豫不决地说:“像是个【藏】字,但又不太全只有多半个。哦,那个像个【捉】字。别的,别的,我也不认识了……”

  小志刚开始学着用圆珠笔,所以写得不好,歪歪扭扭的。那几张纸好像是从他练习本上掉下来的,只是被老母鸡弄得皱巴巴的,小志说他也不想要了。


  宽奶奶把带字儿的鸡蛋给小志炒了。小志夹了一筷子填进嘴里,说,嗯……真香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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