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学育人的郝阿姨
雨后夏日,碧空如洗,远山滴翠。江城木兰,绿树成荫,百花争艳。这天,笔者慕名采访帮助两名寒门学子圆大学之梦、养阳光之心的“郝阿姨”—— 郝淑清。在木兰大街西侧一个面积不足20平米的普普通通食杂店里,一位普普通通的退休女职工,讲述了一段不平常的经历……
“那位同学的家长为啥没来?”
2002年4月,为迎接中考,木兰县第二中学三年三班召开家长与学生联席座谈会。郝淑清和女儿一起早早来到会场。细心的她很快发现有个瘦弱男孩没有家长陪伴,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发呆。“那位同学的家长为啥没来?”郝淑清好奇地指着那个男孩问一句。
身旁一个男同学调皮地说:“他叫‘机关枪’,没爸没妈。”
身旁一个女同学补充说:“他叫吉光阳,是孤儿。”
郝淑清从小失去母亲,感同身受的经历,使她情不自禁地将目光再次投向这个神情冷漠的男孩身上。
郝淑清当时没想到,这一问一望,竟使她与这个男孩结下不解之缘,更没有想到的是,在以后的几年,她关爱这个男孩子胜过自己的女儿,她付出的心血会改变男孩的人生轨迹。
“那挺‘机关枪’分到哪班了?”
2002年9月1日,新学期开学。当女儿放学高高兴兴回家时,郝淑清不由得想起家长会上那挺“机关枪”,她问女儿:“那挺‘机关枪’分到哪班了?”
“吉光阳啊,哪班也没分。”女儿回答得很干脆。
“为啥?”郝淑清追问一句。
“他姑姑、姑父没钱给他交学费。”女儿答道。
郝淑清毫不犹豫地说:“你去把吉光阳找来,我有话说。”
女儿放下书包,走出门去,很快她将神情沮丧的吉光阳领进家里。在郝淑清家那间窄小的食杂店里,吉光阳介绍了自己家庭和现状。
1986年6月,他出生在木兰县一个建筑工人家庭。4岁时,母亲离开了他。11岁时,父亲病逝,他成为孤儿,被姑父姑母收养。虽然失去双亲,但他很有志气,用心学习。上小学时,他是全县两颗“希望之星”之一。上初中时,他又是班里学习委员和物理科代表。今年中考又以553.5分好成绩考入木兰高中。然而,姑姑、姑父收入甚微,加上自家还有两个孩子读书,日子过得很窘迫,实在没有经济能力供他念高中。看到同学们高高兴兴入学念书,他只有暗自悲伤偷偷抹泪的份了。
听了吉光阳的讲述,郝淑清心里很不是滋味,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望着吉光阳失望的眼神,她斩钉截铁地说:“孩子,你回家听信,郝姨一定想法让你念上高中。”
吉光阳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郝淑清,点点头,啥也没说就走了。
“头拱地也得让吉光阳念完高中!”
那天夜里,郝淑清家的灯光亮到很晚。为吉光阳念高中,郝淑清和丈夫赵建军商量很久。夫妻俩工资加起来并不多,经营食杂店收入更有限,供自己的女儿上高中都感到吃力,可学习这么优秀的孩子不能念高中实在太可惜了。怎样才能让吉光阳也圆上高中的梦呢?
“现在社会好,好人多。我不信吉光阳的高中念不了,我不信咱们帮不上这个忙。我有功夫,我来跑这件事。头拱地也得让吉光阳念完高中!”郝淑清一锤定音。
第二天,郝淑清风风火火赶到木兰县高级中学。她直接来到校长办公室,向校长反映吉光阳的情况。校长秦长有听后表示,先调查相关情况,然后再答复。两天后,校方回话:反映情况属实,免收学费编班入学。
吉光阳入学了,可是,郝淑清的心还没有完全轻松下来。因为,念高中需要钱的地方多了,光靠免收学杂费还不足以保证吉光阳能完成学业。郝淑清找到县关工委刘克勤主任,求他帮忙。刘主任多方联系,县邮政局答应予以资助。木兰县邮政局职工捐款4115元。邮政局还决定资助3000元学习费用。郝淑清以家长名义向邮政局赠送一面锦旗。锦旗上面写着:真帮实扶诚心可鉴,捐资助学情重于山。
“不把网瘾戒掉,你就别念书了!”
吉光阳念高中资金有着落了,郝淑清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然而,事情却并不像她想的那样简单。
高中时期是孩子们学知识、长身体的重要时期。为让吉光阳身体发育强壮些,同时也为把准他思想脉搏,郝淑清时常让女儿把吉光阳请到家里改善伙食。看到吉光阳的衣服破旧了,也买件新的换上。看到吉光阳的个头长了,脸庞红润了,郝淑清夫妇别提多高兴了。然而,好景不长,高二上学期,吉光阳学习成绩由高一全学年第9名下降到第89名。原来,这时吉光阳已网瘾在身荒疏学业了。一天,吉光阳姑姑愁眉苦脸来到郝淑清家反映这件事:
“她郝姨,光阳近来泡网吧误课程,这咋成呢?我从网吧把他找回两次,第三次他说啥也不出网吧了。这不眼看把好孩子给废了吗?邻居们劝我还是来找你。大家伙说,也就是你能劝得了他。”这番话确实让郝淑清感到有些意外,但是,她立刻答应规劝吉光阳。
第二天晚上,郝淑清把吉光阳找到家里。一进门,郝淑清就热情招呼吉光阳吃桃子。吉光阳有些心虚地问道:“干嘛要吃桃子呀?”
“干嘛?让你从别人的屋檐下逃出来呀。难道你要永远寄人篱下吗?”郝淑清说。接下来,郝淑清给吉光阳讲很多道理,教育他用心学习,将来有本领才能自立自强。
吉光阳口头表示挺好。郝淑清就让他回家了。
也许是网络对高中生的诱惑力太大了,或者说是高中生的自制力太弱了,没过几天,吉光阳身影又出现在网吧里。这回可真把郝淑清气够呛,她严厉批评说:“就你这小体格,现在不好好读书,将来能做什么?你是孤儿没爹没妈,以后谁来养活你?你姑姑姑父能养活你一辈子吗?事可一可二,不能再三再四。你要再不听话,我可就不管你了,不把网瘾戒掉,你就别念书了!”
看到郝淑清真生气了,自知理亏的吉光阳赶紧认错,保证一定要刹下心来学习,决不让郝姨再操心了。
对于吉光阳的口头保障,郝淑清还是有些不放心。她跑到学校找到吉光阳班主任丁雪莲,请她多费心。丁老师感动地说:“你跟吉光阳没亲没故,都这样想方设法帮助他,我是他班主任,有义务好好帮助教育他,你放心好了。”
丁老师果真说到做到,对吉光阳死看死守。一天,吉光阳刚溜进网吧,被她逮个现行。“你能不能改?说痛快话。不说,我就把这事告诉你郝姨。”
“老师,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我郝姨。这样她会伤心的,以后她就不管我了。”吉光阳哀求说
“你说怎么办?”丁老师厉声问道。
“ 我改还不行吗?”吉光阳的声音低下来。
“行,那可得写保证书。”丁老师声音也放低了些
“保证书我写、我写。”吉光阳答应着。
不知是丁老师手握的那张保证书真成“紧箍咒”了,还是吉光阳真的想通了迷恋网吧会毁了前程的道理,从这天起,他和网吧拜拜,专心学习了。吉光阳确实是个很有天赋的男孩。从高二下学期发奋努力,到高三下学期,他的学习成绩明显撵上来了。
“我给航大招生办写信”
冬去暑来,转眼三年过去。2005年7月9日,历经十二年寒窗之苦的吉光阳心情舒畅走出高考试场。郝淑清夫妇这时就像吉光阳的父母亲那样,帮他填报报考志愿。根据吉光阳志向和他自估考试成绩,最终确定报考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航空大学。
消息一传出,有人就把冷风吹出来:“真是异想天开,一个穷孤儿还要报考航空大学。没有人帮忙,不送个两万、三万的甭想迈进大学门槛。”
这股冷风不知怎么也刮到郝淑清耳里。她愤怒了:“我就不信穷孤儿就上不了航空大学,我也不信不送礼就迈不进航空大学门槛。”愤怒之余,她提起笔来给空军航空大学招生办写封信寄去。信中,她首先自我介绍与吉光阳的关系;然后介绍吉光阳的家庭身世,求学过程、报考志愿和现实表现;最后请求在符合招生条件的前提下,军校能够予以录取。为了便于军校招生办调查核实情况,她还将了解吉光阳情况的教育局长、高级中学校长、邮政局长和县政府主管县长的电话号码一并写上,方便军校核查之用。
信寄出之后,郝淑清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军校回音。虽然她对这件事很有信心,但是心里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在焦急的等待中,几天后,空军航空大学招生办的电话终于打来了,对方说他是校长助理,经核实,来信反映情况属实,特意提前通知吉光阳以高考成绩596分被录取,同时还感谢郝淑清一家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培养了人才。
电话是郝淑清的丈夫赵建军接的,一时间他竟激动得不知说啥好了。郝淑清闻讯撂下食杂店生意,赶到吉光阳姑姑家报喜。那一夜,郝淑清家的灯光又亮到很晚。“这个社会还是好人多啊,解放军人家就是好啊!”这句话,她不知道对丈夫重复了多少遍。
几天后,她女儿赵雪羽的录取通知书也到了。那天,她没有像几天前那样激动,而多少有些伤感。因为,在孩子们上高三那年,郝淑清的婆母肺癌转为骨癌,病情已到晚期。郝淑清从小没有母亲,婆母将她像女儿那样看待,她也将婆母视为生母一般。在婆母生命最后一段日子,整整八个月她日夜陪伴在老人身边。同时,在这高考冲刺阶段,她又特别挂念着吉光阳,在自己女儿身上花费的精力真的没多少。看到女儿高考成绩不够理想,郝淑清心里怎能不自责呢?但是一想到吉光阳的进步,她的心情自然就宽慰了许多。
“我把孩子交给你们了”
到军校报到的日子渐渐临近了。2005年金秋的一个早晨,吉光阳怀着万分感激的心情来郝淑清家辞行。郝淑清又恋恋不舍地为吉光阳送行。临别时,她更是千叮咛万嘱咐。望着光阳渐行渐远的身影,她热泪潸然而下。
吉光阳入学走了,可是,郝淑清的心还在为他牵挂着。因为几年相处,她洞察吉光阳内心世界。这个孩子由于幼时失去母爱,少年又生活在父亲拳脚和棍棒阴影之下,因此他内心世界扭曲,性格偏执。在他看来,连家都不温暖,连父母都不爱他,那么,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温暖之处,怎么还会有爱他之人。因此,他内心冷漠,性格孤僻,对人猜疑,少有常人的友爱之心。为此,几年来郝淑清不但关心他学业,也非常注意帮他矫正失衡心理,养成传统美德。为使吉光阳在军校能健康成长、早日养成革命军人的心理素质和道德品质,她又提起笔来给吉光阳的队长和指导员写了一封信。在肯定光阳优点同时,也实事求是地指出他内心和性格方面存在的不足,恳请两位首长严加管教。信中最后说:“几年来,我把吉光阳当成自己孩子来教育,现在我把光阳交给你们了。”
2006年3月26日,吉光阳所在的14队队长梁延民和指导员管品联名给郝淑清回信。信中写道:“我们代表14队党支部感谢您这位善良的妈妈,感谢整个社会帮助过光阳的人们。我们要教育好吉光阳同志,等他成才以后,,要对您这位善良的好人及每个帮助他的人感恩。放心吧,把孩子交给我们,不敢说他今后会有多大的发展,但我们敢肯定不会让他学坏。”看到这封回信,郝淑清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光阳内心世界充满阳光了”
在空军航空大学深造的日子里,吉光阳经常给郝淑清阿姨写信汇报自己的思想收获和对人生的感悟。
2005年11月5日,吉光阳在给好阿姨的信中写道:“作为名誉家长,您实在太负责了,真的太感激了。真希望我一辈子都做您的孩子,您可不要嫌弃我啊!就算长大了,有了工作,有了家庭,您也不能和我断绝关系。我真的不想失去已有的港湾。”在这封信中,吉光阳更深情地写到:“对于‘家’的概念,在很早的时候,我就已经淡忘了。当时的我并没有长大。只是认为‘家’是父母孩子和一个房子的组合体。而我注定了是要无父无母,又何以为家。随即有好一阵子都有过轻生的念头,而且心灵也被扭曲了,连自己都不认识。当时的我不愿把任何事告诉任何人,只想一个人默默地承载。还好身边有很多好心人,像你一样的好心人,终于唤醒了沉睡很久的心。心灵深处的一抹阳光温暖到整个心田。您不只拯救了我,还给了我一个温馨的港湾。可以说即使是一块磐石也会动摇的;即使是一块寒冰也会融化的;即使是一片死海也会波澜壮阔的。如今我已进入了军校,我觉得祖国就是我的母亲,国家也是我的家,我还奢求什么呢?”
2008年,汶川512大地震之后不久,吉光阳给郝阿姨来信,信中写到:“目前,我还不能到地震灾区一线去抢险救灾,我也没有经济实力捐更多的款,就多献点血吧。”
2009年3月25日,吉光阳来信写道:阿姨:你好!我再有三个月也该画上一个句号了,就要参加工作了。从心理上还真不太适应了,不过,我还是充满了信心。我觉得大学毕业以前的这二十年的努力,就像是在储蓄或是充电。而工作之后,才是奋斗的开始。尽管我有很多不足,但我相信只要自己有进取心,总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背负了太多的希望。在前二十年里,我的叛逆辜负了这些希望,而以后我不会这样了。我不想鼓吹自己有多么优秀,自己一定会做到最好,但我会努力去奋斗。在阿姨那儿总有我学不完的知识,这些知识虽不能转化为金银,但却有着更贵重的价值。这些是我一生都将受益匪浅的,细想那些跟阿姨在一起的日子,苦辣酸甜最真实,也是最幸福的时光,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我二十几年中最华美的乐章。”
读着吉光阳信中发自内心滚烫的话语,郝淑清的心里总是情不自禁地涌动起一股股暖流。这股暖流一阵阵地撞击着她的心房,令她激动,令她陶醉。
郝淑清总是一边抹去眼角的泪花,一边反复读着来信。从字里行间仿佛能看到吉光阳那矫健的身影;仿佛能看到吉光阳那熟悉的脸庞;仿佛能看到吉光阳那颗砰砰跳动的赤子之心。“光阳内心世界充满阳光了。郝淑清在心里和自己说着。
“只要有爱心与恒心,孩子都是可塑之才”
2009年7月初,成为中共预备党员的吉光阳从军校毕业,被分配到哈尔滨市空军航空学院任教。消息传来,郝淑清高兴之余,给吉光阳发去一条信息:向雷锋同志学习,干一行爱一行。放在哪里就在哪里闪闪发光,做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
采访最后,笔者请郝淑清概括一下几年来帮扶吉光阳和另一名贫困学子韩海瑞的体会。她这样说道:“帮助两位寒门学子圆大学梦、养阳光心,功劳绝不是我一个人的。这是很多人的功劳,是社会的功劳。只要有爱心与恒心,孩子都是可塑之才。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成为祖国的希望之星,民族的栋梁之才。”
有爱心,便有博大的情怀,有博大的情怀,便能燃亮一束希望之火。千千万万束希望之火,必将把爱心传递到每一个角落,使阳光温暖人的整个心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