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树是柏科柏木属常绿乔木，全中国都有。柏树并不是一种，还有侧柏、圆柏、扁柏、花柏等等，都常见，它们有一个共同特性，那就是生长缓慢，寿命极长，所以柏树和松树被人当做长寿的象征。

    我们的先人早就认识到柏树的特点，很早就在庄严肃穆的地方，比如宫殿、庙宇、陵墓等地种植，表示“万寿无疆”的永久期望。

    千年以上的柏不难找，山西介休一个村中就有国家认定的“秦柏”，庙早都不是当年的庙，柏还是当年的柏。有名的如陕北黄帝陵有七八人合抱的柏树；山西临汾尧庙有著名汉代奇树柏抱槐、柏抱楸、鸣鹿柏、夜笑柏；山东曲阜孔林有树龄超过千年的柏树，四川武侯祠有相传为三国时所植的柏木，杜甫作诗《古柏行》：“孔明庙前有老柏，柯如青铜根如石。”不一而足，足以说明柏的长寿特征以及特殊作用。

    明·王象晋专门介绍栽培植物的《群芳谱》这样介绍柏树名字的由来：“柏向荫指西……盖木之有贞德者，故字从白。白为西方正色。”一是说柏从白，为西方正色，二是说柏是有贞德的树种。因为柏树的树姿好看，“叶青枝长，四时不凋，岁寒更茂，孔子称之”。是说柏树四季常青，甚至天寒更显茂盛，所以孔老夫子都称赞。

    柏树因为木材有脂而香，木质坚硬细腻，保存期长，可作栋梁之才，“有乾刚之性，故古人任之”不仅仅适合做舟（有油脂，不易渗水），有身份的人更是要作为自己百年后的棺木，“老者入土，年久难朽。”

    《诗经》中就多次提到柏树，比如：《鄘风·柏舟》：“泛彼柏舟，在彼中河。”《小雅·天保》：“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小雅 ·頍 弁》：“茑与女萝，施于松柏”

    其中的《邶风·柏舟》有几句我特别喜欢，借写柏树一同分享大家：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节录）

 

    乘着柏木之舟，随河水漂流。心中烦闷难以入睡，因为有难言的忧愁。不是因为我喝醉酒，才乘舟遨游。

    我的心并不是镜子，不能包容一切。我虽有手足兄弟，他们却不能依靠。想去诉苦求安慰，正碰上他们发脾气。

    我的心不是石头，不能随意来翻转。我的心不是草席，不能随意卷动。做人自有堂堂尊严，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关于此诗的说法很多，我不想参与专家的行列，只从本诗说，就是喜欢：我心匪鉴，不可以茹。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犹如柏树之“贞德”。

     久远的柏树已经介绍了，那我们就到唐朝看看那时的柏吧，我知道柏从来没有大红大紫过，但也从来没有湮灭过，就像它自己的品行。

    唐诗中提到柏的诗不少，但肯定比松树少，而且提到柏常常是和松连在一起的，少有分别，好像它们一直就是兄弟一样。想选一首只有柏的诗都不容易，但还是老杜为我们提供了这样的例子。

    佳人（节录）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

    侍婢卖珠回，牵萝补茅屋。

    摘花不插发，采柏动盈掬。

    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这首诗其实已经在其他文章中引用过，就是舍不得诗中的柏，就再一次请出来。

     说的是绝代佳人因为战乱，家破人亡，还被丈夫抛弃，住在山村里，她明白世情就是如此，在山中泉水是清澈的，出了山泉水就混浊了。美女的丫鬟出去卖了首饰回来，开始牵萝补茅屋。美女采花但并不戴，没那心思，更多的是采来柏树子补贴家用，天气已经转入寒冷，那女子在夕阳下依着青竹满怀心思。

     杜甫诗里的柏树没有“常青”的意思，而是清贫生活的补助品，这是让人意想不到的。

     杜甫还写到一次柏，不同于美女的柏。

    蜀相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

    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这首诗的后四句很有名，但前四句提到柏树。

    杜甫参访诸葛祠，好找，只要看到锦官城外柏木森森的地方就是武侯祠了。这时正是春天，碧草在台阶上投射下影子，我隔着树叶看到黄鹂婉转鸣唱。

    这里是刘备三顾茅庐定夺天下诸葛亮的故居，他是最忠心的两朝元老，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呀。

    这次杜甫的柏就是人们传统意义上对柏的定位，要把它植于庙堂之上，以示对庙主的永久怀念。

    再选一首有故事的诗，诗里提到柏，也提到松。

    张仲素的《燕子楼》其二，以及白居易和的诗，也是其二，他们共分别唱和了三首，就取有柏树的第 二首。

    燕子楼其二

    张仲素

    北邙松柏锁愁烟，燕子楼中思悄然。
    自埋剑履歌尘散，红袖香销已十年。

    燕子楼其二

    白居易
    钿晕罗衫色似烟，几回欲著即潸然。
    自从不舞《霓裳曲》，叠在空箱十一年。

    燕子楼是张尚书宠姬关盼盼的居所，张尚书死后，关盼盼在燕子楼为他守了十年不出嫁。张仲素赞叹关盼盼的情义，写诗三首。这首是说张尚书埋在北邙，那里松柏环绕愁云惨雾，燕子楼里的关盼盼日夜想念不思饮食。自从尚书死了，盼盼再也没有起舞歌唱，这样的情况已经十年了。

    白居易此诗随声附和，盼盼漂亮的衣衫很多，每次想要穿都不忍穿，想起过去有尚书的日子，不仅潸然泪下。自从不跳《霓裳曲》，那美丽的衣衫就压在箱子中，至今十一年了。

    但第三首白居易的和诗就不一样了，老白觉得盼盼相守十年还不够，而是应该“争教红粉不成灰”，于是，两个外人的感叹变成关盼盼的实际行动，盼盼在燕子楼绝食而死，成就了白居易等心向往之的“贞烈”。

    在定义“庄重、严肃”的柏树篇中写到关盼盼的故事有些怪异，说是无意，其实还是有意。

    一则显示了自古以来我们的先人就有在墓旁植柏的习俗，二则从另一面展示了关盼盼有着柏的“贞德”之性，三则对老白有一点微词，盼盼已经为尚书不嫁十年之久，何苦必须以死才能明志呢？

    柏树竟是在这样一种怪异的氛围中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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