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庄因为地处华北大平原,历来都是冬小麦的主产区,正定、藁城、晋州、辛集、赵县、高邑,还有栾城,由于土质肥沃且都是水浇地,这个区域出产的小麦相当出名,而且单位面积产量在全国都是响当当的,河北的小麦种植带还延伸到邢台和邯郸,许多年前邢台的隆尧就涌现出大量的方便面生产巨头,那时候的今麦郎、三太子、华龙、中旺等品牌可以说在方便面行业呼风唤雨,引领消费风潮十几年,同样的在邯郸大名因为小麦也诞生了一家大型面粉企业,那就是可以称雄世界的五得利面粉集团,同样因为小麦种植,石家庄农林科学园还出了个袁隆平式的小麦育种专家郭进考,冬小麦之于河北之于石家庄太重要了。


  这些年应该说小麦的地位在严重降低,各种杂粮被炒得热火朝天,甚至一种据说来源于南美洲的藜麦被严重神话,炒家要的是暴利,至于到底有没有宣传的那么多神奇功效,反正我是不大看好,也许超不过五年就会回归理性,小麦却依然是世界各国人民解决温饱提升生活品质最基本的粮食。现在全麦馒头要贵于精粉馒头,岂不是咄咄怪事!面粉不出麸皮,降低了生产成本而产品更贵了,这严重违反市场规律,我小时候就特别渴望吃上白面馒头,特别不喜欢吃母亲掺上玉米面的窝头,感觉剌嗓子,那时候能吃上一顿精粉包的饺子,也只有过年时或生病时才能享受此等待遇,此时土地还是那些土地,却不能养活中国人。


  一直以来都认为田野里最美的风景就是麦浪翻滚,也特别喜欢李健的《风吹麦浪》,还时不时会在麦田里摆拍个照片,厚着脸皮发在网上妄称是什么麦田少年。其实这些年也总结出来一些拍摄的规律,在甘肃拍摄大麦的麦浪翻滚要比在河北、山东、河南拍摄小麦更有韵味,小麦麦穗棵棵直立,大麦会是略有倒伏,麦穗麦芒的一种反射光拍出来更为奇妙,不过到了小麦成熟时节,金色的麦浪流动在华北平原的田野上,那种与黄色的土地最和谐最完美的色彩组合,才是这个区域这个季节最美丽的风景呢!这些年都是收割机在作业,再也看不到全家动员抢收小麦的繁忙场景,可是那些深深镌刻于记忆里的东西却是没齿难忘。


  虽然我的村子都是以种菜为主,但也会种植一些冬小麦,应该就是口粮田吧!反正分粮食都是以玉米为主,只能分少量的小麦,小麦还需要去西边的柏林庄电磨坊换成面粉,就是换面粉也有75粉和85粉之说,现在的理解就是分别出75%或85%的面粉,喂猪的麸皮则出25%或15%,记得我家一般都会选择85粉,去柏林庄换面粉需要穿过吴家庄村,依稀还能记得路线,来回都会在柏林庄村东口的机井房附近休息一下,喝点井水或在杨树下躲避一会毒辣的太阳,柏林庄算是附近的大村子,村中间有规模不小的供销合作社,老远就会看见那棵标志性的大槐树,看见大槐树也就到了电磨坊,当年去柏林庄就算是出远门了。


  那时候换面粉需要穿村越户,想吃个机器加工的面条,则要去东边的邻村小沿村,那时我的村庄还没有压面机,到了八九岁就开始帮着母亲擀面条了,个矮腿短力气小,就把案板放在土炕上,然后站在板凳上,使出浑身的力气,和面、擀面、切面,基本上还能干的像模像样,也经常被左邻右舍夸奖。小时候想吃白面条可是不容易,父亲是商品粮,能领到手的细粮是有数的,绝对不可能总吃大米白面,本身就是农村的孩子,也知道收割小麦就更是辛苦的事了。从六七岁起也依稀记得麦收季节,大人孩子一起忙碌,孩子们是要放麦假的,学校也会组织孩子们去捡麦穗,我们大概就捡过一次麦穗,戴上草帽,带上水壶,去收过的麦田里捡拾丢掉的麦穗,记得最清晰的事是一个女同学,戴着草帽找草帽的糗事,想起来就会联想起骑驴找驴的故事,当时的孩子都比较淳朴,也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当然也有极个别聪明反被聪明误的。


  有些心眼多的孩子会趁老师和同学不注意,偷着在没有收割的麦田里薅上一把,冒充自己的战绩,以获得老师的表扬和同学的羡慕,看来不止大人们有虚荣心,就是有些孩子也会弄虚作假,不知道是不是受家长的影响,如果被戳穿了,也是很丢人的事,弄不好还会在学校大会上点名批评,弄巧成拙就会让这个孩子再也没脸见人,这件事许多年后同学们都忘了,而我却记得很清晰,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心理。印象里去柏林庄换面粉,人家也有一个工序就是要筛选出麦粒中的小石子或小沙粒,在我的心目中,掺杂使假和两面三刀都是让人不屑的恶劣行为,别说眼里揉不得沙子,就是小麦、玉米、大米也容不得这些异物啊!


  那时有个词叫三夏大忙季节,三夏就是夏收、夏种、夏管,在北方夏收就是要在雨季到来之前,将小麦抢收完毕,收完小麦还要运输、脱粒、扬场、晾晒,要做到颗粒归仓,当时人们的节约意识要强过现在许多倍,伟人都说过浪费是极大的犯罪,粒粒皆辛苦已经深入人心,大人孩子都知道这个道理,最近国家才意识到粮食危机不是危言耸听,才开始关注粮食战略和勤俭节约。夏种就更重要了,就是要在雨季到来之前赶种上玉米等秋粮作物,农时不等人,随后的高温高湿特别适合玉米的生长发育,接着就是繁琐而艰辛的夏管了,说句实在话,天下最不容易的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如果人没有这点悯农之心就算是白活,虽然这些年在机械、化肥、农药、灌溉等方面有了长足发展,但三农问题依然是国家关注的重点。


  还得接着说麦收的事,否则就有离题万里的嫌疑,四十多年过去了,儿时抢收小麦的经历至今还深深地印刻在脑海里,那是一个极其劳累辛苦的农活,以至于在农村被总结成这样一句话来形容其损耗体力的程度,打坯、割麦、肏屄,过去民居以土坯房子为主,砖瓦房那是非富即贵的产物,一般老百姓顶多也就是一砖一坯就算是好房子了。盖房子就需要土坯,打坯是特别消耗体力的重活,见过浑身腱子肉的汉子嘿呦嘿呦打坯的景象,确实是重体力活,没有两把子力气根本干不了多一会就支持不住了。至于肏屄就不多解释了,尽管也很累却也令人上瘾,村里人如此总结也是为了追求个趣味性,这样的文字突然蹦出来这样两个字眼,却是很感突兀,可是老祖宗既然创造了它,又暂时找不到更为合适的替代它,不行你就闭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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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割麦时正是炎热夏天的开始,人们会在清晨就去干活,趁太阳还不是太毒辣赶出些时间,有的人干会儿还要赶着去市里上班,城乡结合部就是有许多这样的家庭,有工人也有农民。收麦子需要弯着腰,低着头,一垄一垄的赶过去,还得回过头来捆扎好,运到打麦场,麦茬会扎脚,浑身会很刺痒,汗流浃背是最精准的形容词,有时候累的腰都直不起来,再加上太阳暴晒、口渴、饥饿,家里有时候会将早饭送到地头上,条件相对好的家庭会去买些油条,熬些绿豆汤,有些城市人口多些的还会炖点肉,改善一下生活,收麦确实是个体力活,我跟在后边基本帮不上什么忙,也就是帮着捡拾落下的麦穗,也就是七八岁的样子。那时候还不知道在国外也有关于麦熟时节的经典描述,后来通过米勒的《拾穗者》才知道这个世界劳动人是最不容易的,粒粒皆辛苦不仅仅是中国人民的美德,也是普罗大众的生存需要。


  如今再也看不到儿时收麦的景象了,联合收割机工作起来1亩地用不了10分钟,收割、脱粒、分离茎秆、秸秆还田一次完成,与此同时也消失了一些乡村风景,那就是麦场和麦秸垛,麦收时节大人们会累的要死,但此时却是孩子们的快乐源泉,一是会放假,二是可以在麦场上疯跑,孩子们赖以生存的许多技能都是在麦场学会的,摔跤、打斗、劈叉、翻跟头、鲤鱼打挺,甚至还学会了追女朋友、搞对象,在许多文学作品里都写到过麦秸垛,麦秸垛很容易给人以联想,可惜有麦秸垛的时候我还是太小,不大懂它的浪漫和境界,等到情窦初开的时候,麦秸垛已经彻底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了,而且相信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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