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伟大的抗美援朝保家卫国运动中,1950年11月,我正就读于江西丰城中学高中三年级。为继承父志(抗日烈士),毅然报名参军。经校领导批准,六名参军同学中,只有我一名女生。在南昌与其余参军同学集中后(约七十名),到武汉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通信学校学习。学员来自上海、广东、江西、湖北等地,共550余名,其中女同学110名。1951年1月开始上课,首先学习政治、军事课程,进行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教育。然后学习专业技术课程,如高等数学、无线电理论基础、收发信设备等。为日后从事战场装备维修保障工作,打下良好基础。

  1952年11月毕业时,作为抗日烈士的后代,主动向队领导请战,要求到朝鲜前线参战,经批准,赴朝15名同学(5名女同学,10名男同学)由我带队,带上介绍信和档案,离开学校,乘火车先到达安东,看到鸭绿江大桥被炸,安东多处被炸,更加激发了我们对美帝的仇恨。十二月五日志愿军司令部派来三辆购物资的大卡车,由罗兰组长负责接待,白天飞机狂轰烂炸,改为晚上开车。我们棉衣单薄,虽然购买了一些简单防寒物品,但仍冻得发抖,只好将棉被批在身上防寒,边行军边唱歌,情绪高昂。汽车行驶了一天一夜后,出了险情,司机劳累犯困,突然将卡车前轮滑到山崖边,在这危险关头,坐在司机身旁的罗组长猛将方向盘往左转,汽车翻倒在山路上,我们五位女同学都从车上掉下来,罗组长赶忙看我们有没有摔伤,司机吓得掉泪,后面车上的男同志也跑来扶起我们。幸好有被子保护,没有摔伤,有惊无险。罗组长说:“如果你们光荣了(牺牲了)我都无法交待”。我们忙说:“不将美帝国主义打败,杀光杀绝,马克思不会要我们”。大家都笑了,还说罗组长有功,到志司后要向首长报告为你请功,同时又给司机喝水、吃糖果,使他情绪平稳下来,继续开车。我们又继续大唱“雄赳赳、气昂昂”,一直唱到志司。

  到志司直政处报到时,将介绍信和档案全部交给处长,他看到高兴地说:“你们来得及时,正缺少技术人员,还关心问我们有否摔伤?我们说没有,应该给罗组长立功,是他救了我们。”处长忙说:会的,也是应该的。经领导研究后:将十名男同学分配到前线各军修理所当机务员;我和吴洁分配在集中收信台任机务员;吴兆芳、岳以琴、浦锡南三人分配在修理所当机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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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八日,我和吴洁到收信台机务组报到,韩组长热情接待我们说:你们来得及时,上甘岭战役我军取得伟大胜利,但机报人员也有伤亡,我和欧阳机务员要去前线替换,你们二位就负责维修7512型大收信机。还将其他同志分别介绍,副组长老魏和老马负责器材保障,老陈和老吴负责维修发信机,老张和舒远负责维修电传机,并带我们到坑道内看机器,收信机全是大机器(20多部),小八一型电台也不少,在通校时都没学过也没见过。韩组长笑着说:你们不要害怕,在通校学了两年有基础,我先到部队去,欧阳带你们几天再走。现在条件比我们刚入朝时好多了,这些大机器是去年底国内工厂刚试制生产出来,才组建集中收、发信台。我们刚入朝,全是小电台很分散,我和欧阳每天奔跑各坑道,有时机器出了故障,报务员埋怨,领导批评,我们急得满头大汗,不顾一切修机器,终于完成通信保障任务,取得了“千里眼、顺风耳”的作用。我们听后,很受教育,也很感动,一致说“要向你们二位学习,任劳任怨,克服困难,努力完成任务。”韩组长走后,欧阳留下来教我们如何维修机器,还说此收信机最大毛病就是频率飘移,所以我总是放两部备份机在机房,当报务员一叫频率跑了,赶紧放上备份机。每天晚上将40多斤重的机器搬到坑道外维修校准频率,白天又搬进报房,很麻烦,但没找到故障所在原因,其他电气性能好修。元旦过后,欧阳也到前线去了。我和吴洁各负责一个报房,十几部大收信机,还有小八一电台,每天和欧阳说的一样,抱机器出坑道,调频率计校准机器频率,再搬回报房,累得够呛,日夜加班,节假日也不休息。一月中旬我在报房连续工作十余小时,因女报务员值班,老叫频率跑了,收不到信号,我将备份机换上,也还不稳定,只好站在她身边,帮她微调,另一女报务员也叫频率跑了,我来回奔波,等她们收完报文完成任务高兴说:终于完成任务时,我右腿麻木站不稳而摔倒在地上。吴洁闻声赶来将我背起,另一女同志推着到维修间。医生赶来,用针灸疗法治疗,右腿慢慢恢复知觉,高兴地感谢医生,他让我卧床休息一周。二天后,看到吴洁一个人忙前忙后,很不安,便拐着腿带病坚持上班。通过这一段时间修理,觉得7512型收信机频率变动,不是电气故障,可能是机械结构有问题。于是在夜间我将机器面板全部拆开,发现波段开关固定螺丝太少又小,便在轴上面加三个螺丝,还上了漆,解决了机器频率变动问题,报务员用后反映良好,高兴地说:收报时不要提心吊胆频率变动。组长也高兴地说:你真棒,解决了欧阳他们没有发现的问题。于是大家日夜奋战,将几十部收信机全部折开加固螺丝,解决了频率飘移故障,提高了通信效率,在夏季反攻战役中,保证了通信畅通,机务组受到表扬,我也受到表扬。

  三月初,机务组又调来两位女同志(汤琰玉和张柔),他们也是我们同学(第四通校),组长让他们和我们一起维修收信机,同时也增加了大收信机和小八一电台,因为机械故障解决后,维修时方便多了。

  一天中午我刚吃完午饭,组长就匆忙地带来一个小战士,让我随他到载波站修理载波电话机,我吃惊地说,没有学习过有线电,根本不懂载波电话原理,怎么修得了?组长说:他们有困难,我们要帮助,组里人员中只有你合适,去吧!小战士边拉着我说:“我们站长都急了,请你帮忙吧!”我只好硬着头皮,跟小战士到载波站去,爬了几座高山,又在路旁几棵大树上做了记号,怕回来迷路。到载波站看见站长,他高兴说:你可来了,我们站里刚从园内派来技师,没学过这种载皮机,修不好,还修坏了,气得我把他们骂哭,躲到一边去了。我说:我没学过有线,很可能让你失望。他说:听说你修机器很精干,定会修好。于是将二部机器打开,发现里面线路凌乱,仔细阅看说明书,弄清电路原理,逐级检查机器故障,发现机器内元器件损坏,还有电线拆断,修复后用仪器测试合格后,送给载波员使用,他们高兴地说:很好,你真棒!站长也跑来(在开会)感谢,并夸奖,并给魏组长打电话表扬我,要留我吃晚饭,见天色已晚,路不好走就谢绝了。但未找到带路的小战士,只好自己背上沉重的工具箱独自还回。深山老林,遍地大雪将脚印覆盖,我转来转去找不到回去的路,又饿又冷又急,满山走,后来镇静下来,看天上北斗星,又找方向,才找到来时的二棵大树,看到记号。而回到机务组已是晚上九点钟。维修间只有组长一人在值班,看我满身是雪花,吃惊地说:站长来电话表扬你,夸你修机器精干,还要我表扬你。怎么没人送你,吃饭了吗?我摇头没吃,他忙用毛巾帮我擦掉雪花,又倒热开水给我喝,连说对不起,没有给你留饭,伙房也关门,吃的东西没有,让你饿肚子,真对不起,我太粗心了。我喝了热开水,全身热乎乎,向组长说:不饿了,修好机器,完成任务,我就开心了,你也不要太自责,我休息去吧!忙回到坑道宿舍和衣睡在又潮又湿的床上。

  夏季反击战役取得伟大胜利,共歼敌7万余人,迫使敌人接受停战,于7月27日签署了停战协议。至此,抗美援朝战争胜利结束,大家都兴高采烈,兴奋万分,不久,军委通信部王诤部长亲临朝鲜考察,发现国产收发信机等存在不少质量问题,要组织力量进行全面反修。根据王部长指示,志司通信处共组织成三个大修基地:1、志司;2、二十兵团;3、志后;人员由原通信技术人员和国内生产工厂的技术人员组成。

  十一月中旬我调到二十兵团通信处,吴洁调到志后通信处参加大修。到二十兵团通信处报到,俞处长和石磊机务组长接待我,并将通信处情况介绍如下:1、处里有几个通信参谋;2、机务组只有二名同志,即石磊组长和王机务员,他们负责维修电台区队电台,全是小电台,很分散,都在各山沟坑道。战时还要上前线维修电台,任务很重,缺少机务人员。这次兵团组织大修,由石磊任组长,参与维修人员都是各军通信处机务员和国内工厂派来的工程技术人员,共有十五人,你是唯一女同志,也参加大修组。维修机房在山下几间平房内,堆满了前线送来的81型、71型和步谈机,电话单机等,男同志都住在维修间,我一个人只能住在山上通信处宿舍。每天早出晚归,很辛苦,又害怕(晚上一个人在黑夜奔走),后来石组长知道我害怕,就主动送我回去,又赶回机房,也辛苦。我在志司维修是大收信机,到二十兵团后组长分配我修步读机,并告诉我该机体积小,主要故障是突然尖叫,在前线使用,使步话员被敌人听见叫声而造成伤亡。战士就给该机编了顺口溜:叫你谈,你不谈,不要你谈,你乱谈,我仔细查看电路和阅读说明书,发现机器 小,走线很乱,交叉在一起,零部件也混一起,很容易产生自振而尖叫。我将线整理好,把交叉重叠部分分开,元器件也分开排列。将修理好的机器和未修理的机器一起放到野外试用,并和几个战士在一起,来回奔跑,发现修好的机器没有尖叫声,而未修过的机器都会叫起来。证明我的判断正确,将此情况告诉石组长,他高兴地夸奖我修机器很会想办法,来后不久就把毛病找出,真棒。照以上办法修理,加快反修速度,将多部机器提前修复。及时送部队使用。处领导也为此表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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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4年2月大修任务顺利完成,外单位人员都回去,我回通信处参加维修兵团的通信机器,王机务员到军里出差,我就经常到电台区队维修机器。石组长在去年夏季战役中,深入部队前线,抢修电台,确保通信联络畅通,荣立二等功。兵团拟在近期召开庆功大会,他为发言作准备,同时又要写坑道作战通信联络使用小电台架设天线的经验。三月二日上午,电台区队来电话:电台坏了,要及时修理。我向组长说你在此写材料,我去修机器,就匆忙地背着工具箱,翻过几个小山坡到机房修机器,修好后,正赶上吃中午饭,刚吃着,报务员又叫我,另外一个山头机器也坏了,又匆匆跑去。机器修好后,已是下午五时,怕天黑迷路,赶紧背起工具箱往回走,四周全是雪,看不清路面有坑沟,走着走着突然掉进小山沟,幸好工具箱卡在山沟边,于是我用双手死死撑着,碎石头将手刺破流血也顾不上。深山老林就我一人,很害怕,很紧张,就大声喊叫:“有人吗!我掉进山沟啦!”真是吉人天佑,过了一会,有一个小战士匆忙跑来,将我抱起,坐在雪地上。我高兴地说:谢谢你救了我,他说:不用谢,我刚好和班长在另一山坡巡逻,听到叫声,班长让我来。你还是个假小子,一个人出来修机器,太危险了。又用他的手帕将我手上鲜血擦掉并包上,扶我起来往回走,问他姓名和单位,他不告诉,只说和你一样,抗美援朝志愿军。多么纯朴,多么可爱的小战士。走了一段路,看到石组长跑来,见我狼狈不堪的样子,忙说摔伤了吗,小战士说摔到山沟里,差点“光荣了”,以后别让她独自一个人维修机器。组长点头:是,我太粗心,不应让她去!组长忙将带来的饼干和水果糖分给我吃,小战士边吃边跑,也不肯告诉我们的姓名和单位,只是喊着和你们一样,响应毛主席号召,参加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志愿军。我和组长听到这亲切熟悉的口号,激动的热泪盈框,都称赞毛主席教导的好战士,所以能打败美帝国主义。我问组长,你怎么知道从这条路接我?他说:看天色已晚,你还未回来,就忙给电台区队打电话,他们告诉我你到别一地点修机器,所以就跑来接你,怕你迷路遇到危险。于是又带我到医务室,治疗手伤,才走回来吃饭晚。他的细心周到,使我回忆起去年在载波站独自走回机务组,还没有饭吃饿肚子的情景,真是天壤之差,这使我对他感激并产生感情。

  五月下旬,处长和石磊一起找我谈话:根据上级指示,志愿军要进行分批轮换,老石和你先回国(我们刚结婚)。六月初我们回国,到总政干部处报到,处长让我们先到医院检查身份,进行治疗,在招待所住了近一个月,才到张家口高级通校工作。1955年又调北京分配在总参通信部科技部工作。

  1965年8月石磊奉命到越南,参加抗美援越战争,不幸于10月28日牺牲,噩耗传来,无比惋惜,万分悲痛。但想到在抗美援朝中牺牲了无数英烈,也化悲痛为力量,振作精神,努力工作,完成烈士未完事业,以此告慰烈士忠魂。

  今年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七十周年,我有幸亲临朝鲜,参与打败美帝国主义取得伟大胜利的行烈中。在保障通信联络畅通中尽心尽力,克服困难,任劳任怨,不怕苦,不怕累,完成了领导交给的各项维修任务,也得到表扬和鼓励。起到了一颗小螺丝钉的作用,问心无愧,以此告慰烈士父亲。


  (作者 志愿军女战士徐霭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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