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忙得要死,白日里泡在山上,就是为了赶工程进度,在公司连着呆了好多天,也就忘了家是何物了。中午给娘打了个电话,她说在地里忙着收芝麻呢,娘快七十岁的人了,还种着老家四五亩多地,听到娘电话里说不要紧的这些话,我的心里真得不是滋味,于是,就决定下班后,开车回老家去看看。


  在白露的时节,过了下午六点的时候,太阳落山的速度,看起来要比以往更快一些。我的汽车,飞驰在红旗大街那宽广的大路上,太阳的余晖,尽散在巍峨的太行山脉,映红了那山原来的模样,加深了人们对大山的神秘之感。然而,我无暇感受这些,心想着,娘在老家过得怎样,媳妇的病好些了么,这一切,做为一个儿子,一名丈夫,真的亏欠她们太多,脚下的油门,不经意间,踩得狠了许多。


  吃了晚饭,媳妇儿说也想回老家看一看,主要还是她的祈福观念在作怪。说来也挺搞笑的,她大学文化,又是一名高中老师,按说这种祈福,靠心里寄托来维持健康的做法真得很荒谬,女人过了四十岁,是不是心里变得脆弱了,或者因为她的职业使然,压力真得很大。反正,刚做完手术,我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只要她开心就好。


  县城里的街道,已经是灯火通明了,无聊的人们,在楼上呆着没意思,习惯了像夏夜一样,饭后,三三两两的,跑到街上遛一遛,我和老婆抄近路,沿着县城的外环路,驱车向北边的乡下赶去。


  儿时的乡间土路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笔直的柏油路,一排排高架电线,从上空穿越而过,成片的玉米地里,一阵风吹过,秸秆坚挺得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宽阔的长叶子,随风摆了几下,似乎在向我做着简单的问候。有那么几座扎着塑料棚顶的蔬菜大棚, 棚架的门前亮起了灯,几个顾客站在桌子前,细细得挑选着,顶部还没有凋谢来花的,带着刺儿的黄瓜,现代的农民,通过种经济作物来发家致富,真得是一种时代的进步,娘守着一亩三分地的做法,做儿子的真得想不通,也许,老人家只是闲不住,种种田,图个怡然自乐,老人嘛,只要她开开心心,这比什么都重要。


  老家的大门口,早已亮起了灯,灯光通明通明的,照亮了街口每一个角落。那是娘知道我们要来,早早的,在过道里,踮起了脚,拉起了那长长的灯绳。灯光,照亮了门口那生长在墙角边的夜来香,红的似火,黄的如日,白的若霜,每一种颜色,都有它独特的美丽,怪不得,前些日子,我的一位好友,看了我的朋友圈后,非要让我采些花种给她。灯光,照亮了斑驳的大铁门,每次回到家,我都会到我家的后院大门前去看一看,看一看我童年时代的那个木门,回想那个一步一跳的,孩提时代的我,放学后,从门档里爬进去,来到家里的厨房,拿一块窝头来充饥。乡下里的夜晚,真得很宁静,墙边的草丛里,蛐蛐儿使劲的歌唱,也许,是在向它的伙伴发出爱的呼唤,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犬吠,也许,是有匆匆忙忙的人儿经过,惊动了它们。山里的夜晚,有它静谧的庄严,而老家的夜晚,有它恬静的温馨。


  娘微笑着,把我俩迎进了门,边说着吃饭了没有的话,和媳妇儿很久没有同时赶回老家的时候了,娘兴奋的不知道怎么办,这个八点多的点了,早已是收拾碗筷,该忙啥忙啥的时候了。


  媳妇儿和娘说说笑笑的,撩起了竹帘,走进屋内。而我兴趣盎然的,站立在院子里,看起了那迎背墙前,那一株碗口粗的葡萄树来。秋天了,叶子已经不再深绿,打着卷儿,似乎向这晚秋的时令表示臣服。我想起了两个多月前回到老家时,那一串串如珍珠般的葡萄,密密麻麻地,坠在藤架下,我兴奋的站在它的下面,数着一串,两串,三串……


  我仰望着,看夜空里那闪闪的繁星,杜甫有句诗词说得好: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是的,在外面流浪的人儿,回到故乡,回到儿时生活的地方,那一轮圆月也好,那如钩弯月也罢,在你的深深的,对故乡的依恋里,都是最美的。我正沉浸在对夜空的遐想时,娘喊着让我赶快进屋,天凉了,别着了凉,感冒了。


  屋子内还算是整齐,只是沙发上堆着几件衣服,那是娘去地里劳动,回来后还没来得及洗一下,裤管上还带着泥巴,上衣的肩上还湿漉漉的,应该是被露水打湿的吧。桌子上一个碗,被盆子扣着,只是露出来两个筷子头。墙角的床底下,有一篮子的鸡蛋,那是娘舍不得吃,攒了一个月,打算骑着三轮车进城,来到我家的单元楼前,给媳妇儿的。每当娘摁响了楼下的门铃,我都会飞快的跑下楼,边对娘抱怨着说这些鸡蛋从超市买好了,不用大老远的跑来的话,娘说,从家里拿来的鸡蛋才放心,纯天然,不喂饲料,吃得才放心。其实,做儿子的哪里知道,那是娘找个借口来看媳妇 儿,来看她的宝贝孙子。


  里屋的桌前,供着菩萨之类的神像,多年来,娘一直很信奉这个,其实,每个人内心都有一个图腾,指引着他的人生方向。娘信佛,信命,她一直认为,人要行善,方能善终。多年以来,我习惯了她在高高在上的神像面前,在烟雾缭绕之中,喃喃自语,不知在祷告着什么。


  给媳妇祈福的事办完以后,娘说起了后院的树上,石榴和桃子熟了,这一下,勾起了我强烈的兴趣,非要让娘带着我去后院看一看,娘说后院的地上长满了草,蚊子多得厉害。可是我非要去哪里瞧一瞧,因为,再回到老家,不知道多久以后了,娘拗不过我,就拿了一个手电筒,娘俩一前一后,就出了院子,向后院而去,走在娘的后面,我欢快的像个孩子,仿佛娘领着我,走进另一个充满新奇的世界。


  后院的木门上,依旧象征性的挂着一把锁,那个锁,已经掉了漆,已经有好些年了吧。娘晃了晃它,轻易地打开了,推门而进,过道的屋顶已经塌陷,在墙角里,还堆着芦苇和泥土混合做成的屋面坯料。后院没有灯光,我们只能靠着那个手电筒,和我的手机开着闪光灯的光芒,来到院子里来。院子里长着一棵核桃树,枝繁叶茂的,覆盖了上空大部分的地方,几只鸡在树上,高高低低的窝着,看到灯光在闪,咯咯的叫着,看着它们惊慌失措地样子,真的很搞笑。我们来到那石榴树前,看那满身通红的石榴,咧着嘴儿,露出来一颗颗红红的籽儿,看到一个个硕大的青桃,挂满了细长的叶子间。我也不管娘说什么,急急地摘了几个,说是自己吃,其实,我是摘下来,等在远离家乡的时候,看一看,以满足我那内心里那一抹乡愁……


  由于第二天还要上班,我和媳妇儿,在娘跟前,和她寒暄了会,就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老家。娘随着我们,穿过狭长的街道,望着我们即将驶出村子的时候,我透过后视镜,在街口的灯光下,我能看到,娘在不远处,向我一直在用力的挥着手,挥着手……


  娘,等我不忙的时候,我一定还会回来,带上媳妇儿,带上您的宝贝孙子,来到那一抹乡愁的地方,来看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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