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金发碧眼身穿一身艳丽长裙的娜塔莎,脚底下踩着一双大红色的高跟鞋,在江畔公园的入口处,从一辆俄罗斯老头驾驶的华丽马车上走下来,踏着公园里的一条石子小路,迈着轻盈的步子,款款地走进伊丽莎白西餐厅。站立在门口的门童,鞠躬表示欢迎,早已经等候在靠窗一个雅座上的马世臣,正眼巴巴地向门口张望,一眼看见娜塔莎走进来,急忙从座位上站起身,快步迎了过来,一把抓住娜塔莎的手,满脸堆笑地盯住娜塔莎说;娜塔莎小姐,你今天真是光彩照人,美丽极啦!

  谢谢!我没有迟到吧?娜塔莎也轻轻挽住马世臣的手臂,笑盈盈地问。

  没有,没。

  两个人落座以后,马世臣点的一桌子酒菜,也很快上齐了。马世臣说;也不知我点的这些菜,是不是小姐爱吃的。我不懂西餐,是这家的老板给我推荐的。

  很好,很好。娜塔莎依然笑盈盈地说,都是西餐中的名菜呢。又要叫马会长破费了。

  哪里。这算不了什么。马世臣轻轻一摆手,色迷迷的一对眼珠,却一直在娜塔莎雪白脖颈和高高隆起的胸脯上转游,脸上依旧堆满着贪婪的笑,说,能够与娜塔莎小姐,在这美丽的江畔共进晚餐,品尝美酒佳肴,此世臣三生有幸。不胜荣幸之至。

  马世臣说着拿过桌上摆着的一瓶伏特加,给娜塔莎斟满一杯,也给自己倒满,举起酒杯说;让我先敬娜塔莎小姐一杯。为了感谢娜塔莎小姐的赏光,我先干了。

  说着马世臣一仰脖把一杯伏特加一饮而尽。然后又给自己倒满一杯。

  娜塔莎也举起酒杯,与马世臣碰杯,也把满杯酒一饮而尽。

  马世臣拍手叫好道;好!好!娜塔莎小姐够意思。说完也把自己杯里的酒干了。又给两个人的酒杯里斟满了酒。马世臣的脸上,已经开始泛红,也开始兴奋起来,一把死死抓住娜塔莎纤细的小手,动情地说;娜塔莎,自打我在花乐歌舞厅见到你,我就再也无法忘记你。你的影子每天都在我眼前浮现。一时一刻也忘不了你。你应该知道,娜塔莎,我也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什么样的女人,我没见过?中国的,日本的,韩国的,菲律宾的……..可是,没有一个女人,能叫我如此情有独钟,迷恋不已,夜夜相思。你的美丽叫我无法抵挡。你的迷人叫我神魂颠倒…….

  娜塔莎从马世臣的手心里抽回自己的小手,依然甜甜地笑着说;马会长,您言重了。我哪里有您说的那么好。您大名鼎鼎的商会会长,才是千千万万美女崇拜和向往的大人物呢。日本人都那么器重您。能攀上您这样的名人,才是我三生有幸呢。来,让我再敬您一杯。

  娜塔莎说着拿过又一瓶伏特加说;我就用我们俄罗斯人最爱喝的好酒,敬你三杯。

  三杯酒下肚后,马世臣眼里的娜塔莎,已经变成了双影,眼前有两个娜塔莎在他面前晃动。他伸手去抓娜塔莎,娜塔莎顺势挽住他的胳膊,扶着他站起身来说;会长,咱们出去凉快凉快吧。

  娜塔莎扶着马世臣走出餐厅,来到江边,又说;咱们去划一会船好吗?

  马世臣已经有些站立不稳,娜塔莎掺扶着马世臣上了停在岸边的一只小舢板船,又扶他在船板上坐下,娜塔莎用一只桨用力支了一下堤岸,小船便离开岸边,娜塔莎划动双桨,小船便向江中心的一个沙摊小岛驶去。

  这时候的马世臣,只顾用一双红红的眼珠盯住娜塔莎,在他睁得大大的眼仁里,眼前的娜塔莎像是脱去了身上的长裙,又脱下了双腿上的丝袜,一身雪白的肌肤便赤裸裸地展现在他眼前,马世臣扑棱一下站了起来,双手向前够着,身子也向前倾斜着,想要把眼前出现的赤裸着身体的娜塔莎抱进怀里,身子却没能站稳,摇晃了两下,噗嗵一声摔倒在船板上,小船一摇晃,一倾斜,猛一翻个,娜塔莎和马世臣同时落入水中。

  这时候,早已等候在水里的两个男人,一人架住马世臣的一条胳膊,把他架上了另一只小船上,马世臣已经有些昏厥,人事不醒,凌海涛和曲振山两个人,把马世臣放倒在船板上。同时划动起双桨,奋力向江北岸划去。

  娜塔莎一个人游到江心岛上,早已在江心岛等待接应她的叶云红,把她掺扶上岸,帮助娜塔莎换好衣服,两个人来到一个小码头,踏上开往道外的一只汽艇。汽艇装满人以后,便乘风破浪向道外七道街的码头开去。

  在江北马船口一家大车店的一个房间里,马世臣渐渐苏醒过来。他发现自己被捆扎着双手,绑在一把椅子上。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年轻人,一直盯盯地守着他。见他苏醒了过来,就笑了一笑冲他说;对不起了,马会长。只能先委屈你一会儿了。要不是我们哥俩把你救上来,你也许早就到闫王爷那儿报到去了。

  是是,谢谢!谢谢!马世臣频频点着头说,我一定会重重感谢你们的。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救命之恩的!

  我们不图希你感谢我们的救命之恩,只要求你帮我们办一件事。很容易的一件事。看管着马世臣的曲振山说,我表姐只是个做小买卖的小商贩,无缘无故被警察抓了,关进了你儿子的监狱里,你只要给你儿子打个电话,叫他今天晚上十二点,把我表姐放出来,把她安全交给我们,我们马上也放你回家。要是今天晚上,见不到我表姐,你儿子也就永远见不到你了。

  行行行!没问题,没问题。马世臣一直处于极度恐惧之中,身上也一直往外冒冷汗。他以为是被土匪绑票了,听了年轻人的话,才知道是要叫他儿子放一个妇女。马上点头同意说;行,我打电话,叫我儿子放人,一个做小买卖的,抓人家干什么,我打,我打。

  这时只见又一个年轻人,手里托着一部电话机,身后拖着一根长长的电线走进来。

  我可告诉你,马会长,先前那个年轻人警告他说,你可得识时务。你只要叫你儿子,把我表姐放了,咱们就两清。我们绝不伤害你。也别叫你儿子耍花招。要是出一点差错,别怪我们不客气。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马世臣连连点着头。一定,一定,我儿子听我的。一个做小买卖的妇道人家,本来就不应该抓。一定叫他放人,一定放。

  当天晚上夜半,曲振山找到他在铁路机务段当工人的表弟,帮他从段里偷了一辆日本人的三轮摩托车。凌海涛坐在后座上,按照跟马世臣儿子约定的地点,开到傅家甸监狱后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凌海涛看了看手腕上戴的手表,还差十分钟十二点。曲振山对凌海涛说了声“我到前面去迎迎”,便机警地下车向监狱后门走去。

  曲振山刚走到监狱后门十几米远处,就听见监狱的小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身穿着旧蓝布衣衫,头上包着一块灰黑头巾的女人,快步走了出来,这时凌海涛也推着摩托车来到了跟前。几个人谁也没说话,曲振山帮助那女人跨进摩托车的车斗,自己一偏腿也骑到后座上。凌海涛一踩油门,摩托车从那条又狭窄又肮脏的后街小路的十字路口,向西北城外方向疾驶而去。

  这时,曲振山侧过头,对坐在车斗里的女人说;刘姐,叫你受苦了。我们一直在想办法营救你…….

  曲振山的话音还没落地,就见坐在车斗里的女人,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谁他妈是你姐,我是你二大爷!话音没落,就见那个人已经从怀里拔出手枪,举枪就向正驾驶着摩托车的凌海涛射击。

  说时迟,那时快,曲振山似乎是下意识地挥起右拳狠命地向举起的枪口打去,枪声响了,却没能击中凌海涛,曲振山随即又飞起右脚向坐在车斗里的人的头部狠狠踹去。那人却一偏头,又一纵身,跳下车,摔倒在地上,又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端起手枪向飞驶而去的摩托车射击。

  枪声划破了夜空,在空旷的夜幕下回响着。天上的几颗星星,也被枪声震得眨了几眨眼睛,月亮却依然毫无所动,依然把皎洁的月光撒向大地,把道路和田野清亮亮地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白色。

  也正是在这一刻,午夜时分,被关押在江北大车店里的商会会长马世臣,乘着看守他的一个年轻人(大车店里的一个伙计)歪在炕头上睡着了,悄悄推门溜出房间,又鸦默悄声溜出大车店,一出大车店的大门,就撒丫子疯跑起来。一口气跑到江北岸的一道堤坝下,又拿出吃奶的劲儿,攀到大堤顶上,抬头往下一看,堤坝下黑糊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不敢往下下,想退回来,脚底下却吱溜一滑,脚跟站立不稳,身子也站立不住,一出溜顺着堤坝的陡坡就滑落了下去,连一声妈也没能叫出来,就一命呜呼了。


  第五节

  营救计划失败了。好在那个商会会长的儿子,没敢把事情向日本人报告,悄悄把他老爹发送了,日本人也还不知道地下组织正在设法营救关在傅家甸监狱里的那个女交通员。而且警察和日本人也并不知道这位女交通员掌握着重要情报,只怀疑她是一名传送情报的地下交通。但是,敌人还是想从她身上得到更多更重要的情报。我们的女交通员非常坚强,任凭敌伪严刑拷打威逼利诱,都一直坚持说她只是为了钱,给别人传送东西的,她也不知道传送的是什么东西,敌人虽然不相信,可也没有证据也摸不出她的真实底细,因为那个叛徒董立才也不知道刘淑兰的底细,也只知道她是一名外围的交通员。

  实际上刘淑兰也是救国会的一名骨干,此次是救国会从敌伪内部得到一份重要情报,是关于敌伪打入抗联内部人员的名单和行动计划,必需尽快传送给山上的抗联队伍。情报是记在刘淑兰心里的,这个情报直接威胁到抗联部队的安全,必需尽快把这个情报送达到山上抗联队伍的领导手中。所以,必需设法尽快营救出刘淑兰。

  第一次营救失败以后,救国会的领导人召集几个骨干成员凌海涛,曲振山,叶云红,娜塔莎,和抗联派来的一个同志一起商量,又制定了一个新的营救方案,一个更加秘密的计划,决定劫持一个日本军官的家属,以交换人质的方式救出刘淑兰同志。用日本军官的家属交换出我们的同志。

  救国会的几个骨干,经过仔细周密的侦察,侦察到,日本宪兵司令的女人,经常带着她一岁多的女儿,到北山下的一座花园里玩耍。因为她们的家就住在北山角下的一个小洋楼里。离这个花园很近。于是救国会就和抗联的代表,一起商量制定了一个具体行动方案,就是先劫持这个日本宪兵司令的女人或孩子,然后再拿他们的女人或孩子作交换。

  于是,由凌海涛联系市公署里和警察局里的内线,说他们打算借用伪市长的小车一用,请他们帮助。内线的同志先把伪市长的小车司机设计骗了出来,把他绑架到了一个隐密处,秘密看管起来。然后由凌海涛开着市长那辆小车,来到了北山下的那个花园外面,娜塔莎扮作市长家里的人,从车上走下来,也到花园里来观赏花草。

  叶云红和曲振山扮作一对刚结婚的新人,一男一女两个情人,来到花园的假山下面,摆着各种姿式照相。

  那个日本宪兵司令的女人也带着她的小女孩儿来玩耍。那小女孩见假山下有人照相,就扎撒着两只小手,咯咯笑着往假山这边跑,那日本女人就在后面追,一边喊着“慢一点!慢一点!”。那小女孩跑到假山下,站住脚,歪着小脑瓜好奇地看,正在照相的叶云红,就蹲下身子,亲热地跟小女孩说话,又顺势把小女孩抱了起来,那日本女人一边喊着女儿的名字,一边小跑着追了过来。可是,就在她正要从那个抱着她孩子的女人手里接过孩子的刹那间,那个正拿着照相机的男人突然用一只布袋蒙住了她的头,嘴巴也被堵住了,这时候只见那辆市长的小汽车也正好开到了跟前,娜塔莎也来到了跟前,几个人一起把那个日本女人和她的孩子,塞进汽车里,凌海涛跳进驾驶楼,一踩油门,汽车飞也似地向城外开去。

  因为守城的日伪军看见是市长的汽车,也没阻拦,就放行通过了。小汽车顺利开出城,就尥开蹶子,直奔城外二百里以外的大山深处开去。

  就这样,救国会和抗联制定的营救方案,第一步计划,顺利地实施成功了,日本宪兵司令的女人和孩子,被救国会的人员劫持到了抗联山上的营地。

  日本人很快发现他们宪兵司令的女人和孩子被劫持了。于是,我方就通过伪政权的人,跟日本方面提出交换人质。一开始,日本人态度很强硬,扬言要进山进行地毯似的大扫荡。可是,他们一连扫荡了几回,一无所得。他们的队伍一进到密密的大山林里,就蒙头转向,连路都找不着,像熊瞎子一样,东一头,西一头,搜寻了几天几夜,连个人影也没能搜到。只好气急败坏地收兵回城,只得同意和我方谈判交换人质。但是如何交换,却成了双方谈判的难题。经过几轮反复谈判,讨价还价,日本人救人心切,最后才达成一个办法,就是在黑虎山下的十字岔路口,双方进行交换。双方商定,各方只许来三个人,包括人质,各骑两匹马。如果发现对方的人数超过三人,一方可以不按计划执行,可以马上返回,不进行交换。

  虽然和日本人达成了协议,但是,我方人员清醒地认识到,日本人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认输的,他们不会那么心甘情愿跟我们交换人质的。所以,救国会的同志和抗联的同志,当时就分析和判断出,敌人是不会那么守信用的,他们肯定会耍花招。所以第一次交换,我方只带了那个日本宪兵司令的女人,没有带那个小女孩,日本人带来的也不是我们的女交通员刘淑兰,而是另外一个女人。曲振山和抗联的一位同志,一眼就看穿了日本人耍的把戏。曲振山押着那个日本女人,和她同乘一匹马,并用手枪抵着那个日本女人的后背,让对面的日本人知道,一旦他们有什么动作,就会危及他们司令的女人,所以,当双方隔着一百米站住,互相审视着对方要交换的人质。因为曲振山跟刘淑兰很熟悉,两人经常接头见面,当他发现日本人押着的那个女人,不像是刘淑兰,掉转马头就往回走。与此同时,抗联的那位同志,也举起了大枪,对准了日本人。对面的日本人想追赶,被押着女人的日本军官拦住了,因为他知道,一旦他们行动,对方押着日本宪兵司令女人的那个人就会对他们的女人开枪,就会伤及他们司令女人的性命。

  就这样,第一次交换没有成功,双方又提出再次进行谈判。在一个偏远山乡的伪乡公所里,双方又进行了几轮谈判,几轮交锋。才又重新确定下了下一次交换日期,交换地点不变。到了交换日这一天,双方还是各来三个人,都骑着高头大马,其中一个人押着被交换的人质。来到黑虎山下的十字路口,在相隔一百米处站下,双方都瞪大了眼睛审查对方带来的人,是不是真的人质。这一回,曲振山看清楚了,对方押着的那个女人,确实是我们的女交通员刘淑兰。日本人也看清楚了,我们这边押着的日本女人,怀里确实抱着她的小女孩儿。

  双方都确认无误后,互相发出信号,确定可以开始交换。可是,却忽然听见远处的一座小山后边传来了枪声。曲振山当即判断出事情有变,两腿一夹马肚子,一拉缰绳,坐下的大红马一掉腚,掉头就往回跑。紧接着就听见一阵密集的枪声噼噼啪啪地传了过来,原来在两公里以外一座小山下的一片小树林里,日本人埋伏了一个小分队,打算一旦交换完人质,就围歼我们的人。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抗联这边早有预案,早有我们的侦察人员侦察到了他们的动向,一旦发现他们的异动。我们抗联埋伏在山上的队伍就会出击,结果,敌人刚行动。就被我们埋伏在山上的队伍,从他们的屁股后面,打了个措手不及,双方展开了激战。曲振山得到信号,就立即策马往回返。

  就这样,第二次交换,又没交换成。完全是日本人不讲诚信,又一次耍了花招。

  两次都没能交换成,救国会和抗联有些同志就有点耐不住性子,急眼了,说些气愤的话,大骂小日本不讲信用,每回都想耍滑头。一点诚意没有,干脆,咱们把那个小娘们,还有那个日本小崽子,都他妈处理了。叫那个日本宪兵司令那个狗杂种那个王八蛋,断子绝孙。咱们也像他们小日本杀害咱们的同志那样,把那个日本娘们的脑袋瓜割下来,挂在城门楼上示众,也叫中国人看看日本人侵略中国的下场。叫小日本也尝尝他们的亲人被砍了头,挂在城门楼上的滋味。也好好教训教训这帮狗娘养的乌龟王八蛋。

  当然这都是些气话,救国会和抗联的领导也不会那样做,中国人有自己的道德准则,绝对不会干像日本人那样卑鄙的事情。坚持交换人质的决定不能变。一定要想方设法营救出我们的同志。无论如何不能叫我们的同志和那些重要情报落入小鬼子之手。其实这两次交换事件发生以后,日本人那边也炸了锅。因为那个日本宪兵司令的女人,还是日本一个更大官儿的女儿,那个大官听说女儿被抗联劫持,气得暴跳如雷,听说两次交换人质都没成功,更是大发雷庭,勒令在第三次交换时,一定不允许再耍花样,一定要救出他的女儿,否则就叫他们提头来见。所以,日本人那边更是特别着急,叫跟救国会和抗联这边联系的伪保长,一再向救国会和抗联这边保证,他们再不会耍花招,一定会老老实实交换人质。不管抗联这边提什么条件,他们都同意,都答应。

  其实咱们救国会和抗联这边也很着急,一直想早一天救出自己的同志,保证我们同志的人身安全,和那份重要情报不丢失。可是,经过两次交换,我方也看出了,日本人总是心存不甘,不甘心跟他们的敌人平起平坐,不甘心跟我们平等交换,总想要凭借他们势力大兵力强,制服对方,既想救出他们的女人和孩子,又想不交出我们的交通员。所以,救国会和抗联的领导同志,在进行第三次交换之前,又反复研究商讨对策。既要救出我们的同志,又要防止敌人再耍阴谋。同时,大家也认识到,经过这两回波折的教训和经验,咱们也不能跟小日本老老实实,也得讲点计谋和手段。

  于是救国会和抗联领导又制定了一个新的周密的计划,先是通过我们在敌伪内部隐藏的内线,设法跟监狱中的女交通员联系,向她秘密传达第三次交换人质的计划,叫她随机应变。这位女同志既坚强又睿智,应变能力也特别强。我方通过伪保长,经过跟日本人认真的谈判。终于又一次达成了交换协议,交换地点改在望儿峰下的泪石砬子下。这是一座四不靠的孤山,四周围没有别的山,全都是一马平川地,不可能埋伏队伍。双方商定还是只允许三人两骑,不许有另外的任何人参与。双方定于第二天下午三时,准时在泪石砬子下会面,相距一百米,双方验证了交换的人质后,放开人质,让人质自己向对方奔跑,人质奔跑途中,谁也不准开枪,如果有一方违反规定,另一方可先行击毙人质。我方提出这样的规定,一方面是怕日本人不守信用,再耍花招,一方面是因为我方的女交通员是单身一人,利手利脚,到时候能跑得顺利,没有拖累,肯定会比那个带着小孩的日本女人跑得快,即使敌人要耍阴谋,他们也不容易得逞。再一方面我们制定的计划也比较容易实现。敌人方面虽然狡猾,但是经过前两回的教训,特别是他们那位高官急于救出他的女儿,不敢再耍花招,这样的情况下,该是我方掌握主动权的时候了,可以顺利如愿地实行我们的计划了。

  双方定好了时间地点,到了第二天下午,曲振山押着日本女人和她的孩子,一名抗联战士,紧紧跟在曲振山身旁。这名抗联战士是一个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只要举起手中的枪,百米之内,敌人是逃不脱他射出的子弹的。曲振山与那个日本女人和孩子同乘一匹马。下午三时整,曲振山和那名神枪手,各骑一匹高头大马,来到望儿峰泪石砬子下,远远看见敌人也是三人两骑,双方距一百米处停了下来。曲振山让日本女人抱着孩子下了马,站在马前,这时对方也叫我们的女交通员下了马,站在马前,双方人员睁大眼睛仔细对照看是不是真正的人质,那个日本女人朝对方人员呜里哇拉地喊叫着。显然对方听见了日本女人的喊叫声,也看清楚了确是他们宪兵司令的女人,曲振山也认出了确实是我们的女交通员刘淑兰。双方确认人质无误。互发信号,表示可以交换了,双方的信号员举起手使劲一挥,同时大喊了一声;走!!

  我方的女交通员刘淑兰和那个日本女人听到号令,立即撒腿向对方方向拼命奔跑。可是,谁也没想到,那个日本女人,虽然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但是奔跑的速度,一点也不慢,两个女人面对面地相向奔跑,跑到一定距离的时候,一定会有一个交会处。可能是五十几米处吧,我们的女交通员毕竟比那个日本女人跑得快一些。两个女人终于相遇了。本来,她们在中途相遇,谁也不会理睬谁,只顾自己拼命奔跑。可是,我们的女交通员却在和那个日本女人相遇的一刹那,身子一歪一斜,猛地撞了那个日本女人一下,那个日本女人在猛烈的奔跑中,冷不防被人撞了一下,站不稳脚跟,猛一下摔倒到地上,尽管她身子摔倒了,手里却还是死死抱住她的孩子。可是,毕竟这时候她抱得不能那么牢固,所以我们的女交通员,一把就从她手里抢过孩子,抱起孩子就拼命往我方飞跑。不知道这位女同志是不是练过跑步,这时候她简直像一支飞箭,撒开腿一溜烟向我们这方飞跑过来。而那个日本女人,一看自己的孩子被人抢走,不顾身上的伤痛,扑楞一下从地下跳起来,撒腿就追。一边疯狂地哭喊着。可是,这时候我们的女交通员。已经奔跑到曲振山跟前,曲振山托住刘淑兰的后腰,用力一托一举,扶她上了马,自己也跳上马背,双腿使劲一勒座下大红马的肚子,大红马尥开厥子一溜烟飞奔而去。待到敌人反过味来,只顾把跌跌撞撞奔跑着的日本女人救上马,曲振山和抗联的那位神枪手,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日本人当天晚上,又调来了一支一百多人的队伍,对望儿峰一带的地区,进行了密集的大搜捕,一阵又一阵疯狂的枪声,在沉沉夜幕笼罩下的大地上滚动着。望儿峰却依旧岿然不动。弯弯的月牙儿,也依旧把银白色的光辉,温柔柔地撒向山川大地。 


  第六节

  因为没过几个月,日本天皇和日本政府就宣布无条件投降,那个日本宪兵司令,先开枪打死了他的妻子,就是那个交换人质跑回去的日本女人,然后自己也剖腹自杀。如果那个小女孩不是落在我们手里,而是被他们救了回去,最终也得跟他们的父母亲一起殉葬,死于非命。

  说来事情就是这样奇特,因为那个日本宪兵司令的女儿,刚刚一岁多的小女孩,被我们的女交通员抢了过来,落到了救国会和抗联手里,也才最后保住了她的一条小命。才发生了后面那些更奇特的故事。

  此次事件后,救国会的几个骨干成员曲振山,叶云红,凌海涛,娜塔莎,都上山参加了抗联。因为是战争年代,抗联要经常行军打仗,不能把那个小女孩带在自己身边,就把那小女孩寄养在了叶云红在乡下的舅舅家,也是抗联的一个保垒户,叶云红和娜塔莎也一有机会就去舅舅家看望那小女孩。叶云红的舅舅一家人,对那小女孩就像亲生女儿一样。她舅舅家有一个儿子,那年已经四五岁了,也特别喜欢这个小妹妹,天天带着那个日本小女孩玩耍。两个人处得就跟亲兄妹一样亲。曲振山凌海涛等抗联战士们,每次路过,也都去看望那个日本小女孩,叶云红和娜塔莎,还给小女孩起了一个中国名字叫云娜,大名就叫白云娜。因为叶云红的舅舅姓白,外人都以为是叶云红舅舅的亲生女儿呢,实际上是叶云红和娜塔莎两个人共同的养女。两个人每个月都按时寄来生活费。解放后,叶云红和娜塔莎本来想把小女孩接到城里和他们共同生活。可是,那女孩舍不得这个家,更舍不得离开小哥哥,叶云红和娜塔莎也就只好同意让她跟小哥哥在家乡的学校里念书。小哥哥中学一毕业就参了军。小云娜也一心想参军,当个女战士,她中学一毕业,在省军区工作的曲振山和凌海涛,就也把她招进了部队,还和小哥哥分配到了同一个部队。就这样,一个日本小女孩儿,就成了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名女战士了。但是,却极少有人知道这个漂亮的女兵,是省军区两位部长共同的养女,是一个纯粹的日本女孩。

  后来,小哥哥当了营长,按规定可以带家属了,白云娜就和小哥哥结了婚,组成了一个温暖的小家庭。夫妻恩恩爱爱,小家庭幸福美满。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后来又生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一家五口人,过得更温馨幸福了。但是,他们的儿女们,却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母亲是日本人。父亲也从来不跟他们说这个事。

  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的时候,小哥哥已经是一名副师长了,白云娜也成了她所在野战医院的总护士长。小哥哥的部队接到命令要开赴前线,白云娜所在的野战医院也要随部队一起行动。本来部队首长要白云娜留下来,留在后方工作,一方面还可以照顾家庭和孩子。可是白云娜坚决要求随野战医院一起上前线,不愿意因为丈夫上了前线,自己受照顾留在后方,坚决不同意脱离自己的工作岗位,说自己作为医院的总护士长,肩负着重要任务,要负责全院的护理和协助医疗工作,她一刻也没有权力离开自己的岗位,她必需要和野战医院一起行动,为前线的战斗部队服好务。她把孩子的爷爷奶奶接了过来,请他们帮助照看孩子。首长拗不过她的倔强脾气,只好尊重她的意愿,同意她随部队一起行动。就这样,白云娜也随着自己所在的野战医院,一起开赴前线。

  野战医院随部队一起行进,随时随地救护战斗中受伤的伤员。有几次为了抢救失血过多的伤员,医院带的血常常不够用,白云娜就挽起自己的袖子,让抽她的血,因为她是O型血,属于万能血型,可以救急。仅仅半个月时间,不知从她的血管里抽了多少鲜血,输送进被抢救战士的血管里。被抢救过来被医治好了伤病的战士,无不对她肃然起敬,誉称她为战壕里的白衣天使。随军记者曾写过好几篇关于她先进事迹的报导。然而,当那位对她非常崇敬的战地记者发出关于她感人事迹的最后一篇通讯时,她已经看不到了。

  那是一支前沿部队,为夺取一个制高点山头,挺进到了敌军的鼻子底下。白云娜带领一支轻装救护队,也一直跟随着前沿部队行进,随时救护伤员。救护队所搭建的帐蓬,就设在山角下的一个小树林里。因为战斗打得异常激烈,双方处于拉钜的胶着状态。山头也久攻不下,我方伤亡也很惨重,因为敌军占据着山头制高点的优势,炮弹可以直接打到我军的任何地方,也不知是他们侦察到了我军的临时医院所在地的那个小树林,也不知是敌军胡乱打炮,歪打正着。正在白云娜配合两位医生对几名伤员进行手术的当儿,几发炮弹呼啸着从天而降,临时搭建的账蓬哪堪这样的沉重打击,帐蓬倒塌了,全部医务人员和伤病员,全被捂在了倒塌的账蓬里。就在炮弹击中临时帐蓬,帐蓬就要倒塌的一瞬间,总护士长白云娜,似乎是本能地一头扑倒在她正在抢救的两名战士的身体上,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落下来的炮弹。没有让炮弹伤到年青战士的身体,而是用自己的柔弱之躯,阻挡了死神的脚步。把生命让给了那两个年青战士,把死亡留给了自己。

  当那位战地记者得知此消息时,立即赶到了那个前沿阵地,他在白云娜的遗体前,长跪不起,哭着说;云娜姐,你是我们中华民族的骄傲和光荣,你是我们中华儿女的好榜样好大姐,你是花木兰那样的巾帼英豪女中豪杰。必将永远载入我们中华民族的史册。

  后来,这位记者作家,还以白云娜的事迹写了一个长篇报告文学,名为《战地天使》,一经发表即反响强烈,在军内外都引起了轰动,当月这本刊载报告文学的杂志,被抢购一空,又加印了二十万份也被一抢而光。一时间洛阳纸贵,一刊难求。特别是白云娜所属部队的干部战士,更是奔走相告,争相传阅。报告文学《战地天使》获得了当年全军报告文学一等奖。第二年又荣膺全国报告文学大奖。那位记者作家也成了名人,一时间也炙手可热,大报小报电台电视台的记者纷纷追逐采访。

  然而,却极少有人知道,那位英勇无畏的美女总护士长白云娜,竟然是一位日本遗孤,是被当年的救国会和抗联抢下救下的一个日本女孩儿。

  因为文革期间,有一个水利局的干部,在批斗大会上揭发说,赵尚志曾下令枪杀过一百多名抗联战士,而曲振山和凌海涛正是赵尚志的直接部下。两人都被投入监狱接受没完没了的审查。直到文革结束,也没有审出什么结果,证明完全是子虚乌有。而在两人受审查期间,有人提出他们好象曾经收留过一个日本女孩。两个人却矢口否认,说他们从没收留过什么日本女孩,也不知道有什么日本女孩。因为他们怕一旦白云娜的身分暴露,会遭遇不测。在那个老和尚打伞——无法无天的年代,白云娜的身分要是被那些造反派知道,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所以,曲振山叶云红凌海涛娜塔莎几个人,对此事一直守口如瓶,从未说破过。人们也就不知道叶云红舅舅家的那个小女孩儿,竟然是一个日本遗孤,日本小姑娘。

  虽然文革结束以后,叶云红的舅舅告诉了白云娜她的真实身世,她的真实身分,白云娜却更觉得舅舅一家人就是她最亲的亲人,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到日本国去。最终宁愿为中华民族的伟大事业和利益,献出她只有三十几岁的宝贵生命。好在她的三个儿女,都特别争气,大儿子大学毕业后也参加了军队,在部队从事科研工作。为用先进高科技武装我们的军队,作出了重要贡献,先后立过一个三等功,一个二等功。现在已经是军队高科技项目的主持人和领军人物,受到过中央军委的表彰和嘉奖。女儿留学美国,现在是美国一所大学最年青的教授。小儿子现在日本早稻田大学读博士。虽然他们的母亲牺牲后,父亲把他们母亲的真实身分告诉了他们,他们除了更加怀念母亲,钦佩母亲,都表示要继承母亲的遗志,为中华民族的光辉未来,为世界的不断进步,贡献自己的力量和才智。白云娜牺牲后,小哥哥一直没再找女人,后来他住到了大儿子家,平日里在家撰写军事文章,含饴弄孙。每年清明节,他都要带着儿孙们,到白云娜的墓碑前献花吊唁,给孩子们讲述他们奶奶的事迹。叫他们永远记住他们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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