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有个人不敲门就进家了,丑丑不知道他是谁,就咬了他一下。它看见主人很小心的把那人带到了电表跟前写着什么,最后还拿了钱,鞠躬又鞠躬。

  这天,主人就把它牵到了菜市场里。菜市场的一角,狗狗们在开PT,在各自的笼子里,彼此问候。

  它第一次看到了德牧,威武的站在笼子上;还有藏獒,它的目光深邃而迷惘;那个脸长长的家伙,人们叫它:马犬——这让它觉得这家伙身世可疑;沙皮狗看上去一脸的忠厚,可满脸皱纹看起来有点忧愁;中华田园犬有地头蛇的气质,它们愉快的在笼子的玩耍,吃喝,偶尔还汪汪的叫两声,算是宣誓主权。这真是个热闹的地方,丑丑有一点兴奋,就叫了起来:大家好啊,我是新来的,多多关照。

  在一个木头钉起来的笼子里,它看到了很久不见阿姨和它的孩子们;还有它远房的叔叔,在一个低矮的笼子里喝水,它想过去抱抱它们,主人却把它拉走了;靠墙的三轮车上,有一些毛绒绒的皮,胡乱的堆在袋子里,袋子的旁边,有一个大大的铁笼子,里头有一只酷酷的黑狗,虽然一只眼睛看不见了,还是能准确的接住一截香肠,丑丑,路过的时候,它就呜呜抗议。

  这么小气啊,不就是一只香肠吗?

  丑丑想念曾经的香肠,它每次听见塑料袋响的时候,就立即停止了打盹,跑到了主人面前等,主人说,坐下的时候,其实,它已经先坐下了,因为它知道,好运总是在它坐下的时候到来。香肠里有它全部的追求和牵挂,幸运的是,好运总是如约而来,当它坐下来的时候,当它坐下来,目光温柔的看着主人的时候。

  有时候,就是它吃饱了,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在空荡荡的屋里它也会想:香肠是从哪儿来的呢?还有,那些骨头,那些硬的,却不得不吃的粮食,都是从哪来的呢,为什么,主人不吃,却有很多,它天天盼着吃,却一点儿也没有呢。它坐下来,也想不明白。

  菜市场有风,吹起一片纸,哈,谁的钱也吹走了,好几个人帮他一起追,丑丑闻到了空气骨头的味道,还有猪高亢的美声。它看到几个人,把一头猪按到案板上给了一刀,红色的液体从脖子里流淌出来。它挤到人群里去,期待着谁一不小心,弄掉一块肉皮,或者一块骨头下来。它用力的挤进去,拉它的那根绳,成了一条直线,显示着它目标和决心,终于,它挤到了最里面,离案板最近的地方,它看到一双眼睛。猪的眼睛。猪沉默而淡然的看着它,它在猪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真美,它心里说。

  有个穿皮衣的人,割了一块肉皮,给德牧扔过去。德牧,风一样的男子,三下两下就吃完了。这使另一个铁笼边的藏獒不安,它翁翁的叫着,像一正在发动的摩托。一个庄子里最有威望的两个发话了,很多狗狗跟着发起言来,它们把脸凑到笼子边缘,表达着各自的想法和愿望。有的,重新振作起来,在笼子里寻找料盆儿,还有的,舌头伸的长长的,好像忽然想起来自己渴了。当人们从他们身边路过的时候,它们就摇尾巴,人都过去了,有的还在摇,对着空气摇尾巴。

  丑丑非常崇拜的看着高大的德牧,有人把它从车上牵下来,把那条气派的链子,交到了一个胖子手里,那个人和胖子都很高兴的样子。让人嫉妒的是,那个胖子居然扔给了德牧一块大大的猪肝,然后,他们一起走了。有个人,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那个藏獒,扒开毛毛好奇的看,然后摇摇头。丑丑,看着德牧远去的身影,好像想起来,遥远的回忆里,有一片大大的草原,它们曾一起在那里飞奔。可能是幻觉吧,也可能是梦,丑丑记不清楚了,丑丑只是相信,这世上,肯定有这么一块草原。

  丑丑看到,它们一起,在草原上飞奔。马犬,沙皮,还有泰迪,京巴,还有,很多,它都不认识。

  靠墙三轮车上,有一个袋子,里面有几张毛绒绒的皮子。袋子旁边,有个大的空的笼子,里面只有一只盆儿,可以吃饭,也用来喝水。酷酷的黑狗,没有和新来的伙伴寒暄一句,就张开口咬了它,直到那个田园犬夹了尾巴,逃到笼子的一角,很快,里面又塞进来一只,黑狗做出呲牙状,可是,没有来得及吼出来,那个藏獒就被塞进来,它嗡嗡的的叫着,它有力的腿蹬在黑狗的身上,黑狗沉默了。不一会儿,好些狗,在那个笼子里聚会,好像一个超载的班车,大家挤着在一起。像要出趟远门。

  它惊讶的发现,它的阿姨也被塞到了这个笼子里,它的嘴伸到了笼子外面,努力的伸伸,不远的地方,它的窝仔仔,在另一个笼子里叫它妈妈。车好像移动了,丑丑想跑几步,抱抱它们,刚一迈腿,就发现自己腾空而起,脖子上的一个铁夹子把自己送到了笼子里。

  它咬人,也卖了吧,它听见主人说。

  多少钱?

  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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