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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说铁道兵是铁打的兵,铁道兵是中国铁路建设的尖兵。无论战争年代,还是和平年代,都有铁道兵的传奇故事。

        在修建雪域高原的青藏铁路大会战时的铁道兵战士,有这样两句话:“白天劳累,扯块白云擦把汗,我爽;夜晚孤寂,摘颗星星点盏灯,我酷。”这是多么豪迈的革命英雄主义。

        面对青藏铁路的种种艰难险阻。铁道兵一笑了之。在那难忘的岁月里,铁道兵战士以艰苦为荣,以劳动为荣,以当铁道兵光荣,这就是铁道兵战士树立的“三荣思想”。

        当那次关角隧道生死大营救以后,铁道兵战士更加坚定要修好这条铁路,关角山口向西走几公里有一块孤立的石头,兀立在舒缓平展的草地上高有十几米,朝向公路的一侧有块儿不规则的拱形洞口,一个人只需稍稍低下头便能钻进去。由此,便诞生了一个神话的传说。

        相传天神二郎神途经此地,一座高山挡住英雄去路。二郎神勃然大怒,飞起一脚,硬生生的将这个山头踢飞了一大截。那尖尖的山头飞出去,落在老远一片草地上。后来,人们便将这块有洞的巨石称做二郎洞。

        当年修青藏铁路,勘测队员用红漆在洞口上题写了洞名,那刚劲有力的大字,在高原强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格外醒目。说来也奇怪,就在前面不远处,真的有个平顶山头,平平的,如刀削斧砍一般。这款独立的石头。是不是那座山头,我们姑且不论;这个石头是不是二郎神踢出来的,更无需考证。

        自古以来。西藏这里交通不便,这个美丽的传说,寄托着一代又一代藏汉蒙族人民渴盼通途的梦想。二郎神留下了这个神话传说。多少年以后,英雄的铁道兵来了,要将这神话变成现实,将一条钢铁大道从这里穿过。

        二郎洞位于两支部队施工的结合部,一侧是铁47团,另一侧是铁48团。这两个团在青藏线上都立下了赫赫战功。47团当年主攻关角隧道。这是当时海拔最高的一个隧道。老关角隧道全长4000多米,洞口海拔3690米,地质情况复杂,洞内严重缺氧。几乎每一天都有人晕倒在洞内。有一次,竟一下子昏倒了32名战士。昏倒了怎么办?赶紧扶出洞外,稍稍清醒,人又进洞了,接着又昏倒出来,再休息会儿,再次往洞里冲。如此周而复始,日复一日,铁道兵战士们将青春和热血。化成了无坚不摧的钻头,一寸一寸艰难地掘进。

        47团姜团长,是一个技术精通的指挥员。不然怎么会将全师唯一的控制性工程交给他呢。姜团长是位山东大汉,个头儿中等,结实而匀称。黢黑的脸上架着一副宽边眼镜。年轻时就是铁道兵有名的拼命三郎,落下了一身的职业病,肺部患有轻度的硅肺病,双腿患有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他的爱人供职在国家公安部,因为心脏不好,不能来高原随军。姜团长年过半百,霜染两鬓,身体状况也不适于长期在如此严酷的高原工作。

        但是身为一团之长,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一年365天,竟有300天吃住在洞口,半夜里也常常被噩梦惊醒。不是他心理素质脆弱,而是隧道里危机四伏,随时都可能出现险情。有时在工地上看到一个个昏倒的战士被扶出山洞换气,他心里别提多难受。真想给全团放假,让大伙儿美美地吃上一顿儿,睡个好觉。当然,最好是让我们的战士轮流去内地疗养一阵子。

        在那个年代,“疗养”一词还没有收进铁道兵的词典。战士自然想都不敢想,基层干部也不敢有这个念头。不是上级不关心他们,而是大家把心思都放在了工程上。不是病得头抬不起来,人下不了床,谁也不肯离开这里,谈何去外地休养?也难怪老铁们一门心思修筑战备铁路,卯足了劲和时间抢速度,别说疗养,忙得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的人们可能认为唱高调,殊不知在那个年代,铁道兵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什么开门红,红五月,向七一、八一、十一献礼,年终大会战,一年到头会战波涛浪涌,高潮迭起,不得让人消停。铁道兵部队就像一架高速运转的机器,你想停也停不下来,再说,抛开政治因素,单从基本建设的运行规律来看,工程一旦上马,谁都想快速高质量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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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到过青藏高原的人,很难想象高原上的铁路是如何的难修。2015年,曾经有一伙人开着一辆价值500多万元的进口名车法拉利和10辆玛莎拉蒂豪车想征服川藏线。玛莎拉蒂第一天就报废了。到了第三天,法拉利整个轮胎飞出去了,只好求援拖走。高原之路的艰险,由此可见一斑。

        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下,战士们肩扛水泥一次两袋儿,200多斤;抬石碴两筐箩,有400多斤两个人抬走,一抬就是8小时。由于缺氧,水在70度即沸腾,人喝了常拉肚子。上了高原的战士,大部分没有条件好好洗过一次澡,还有不可预见的各种险情,如隧道内随时发生漏水塌方等。可以说,铁道兵在施工时每时每刻都在与死神打交道。

        风雪高原常有狼群出没。有一次几十只狼围在工地周围,一双双绿莹莹萤火般的眼睛,一声声阴森而又凄厉的嚎叫,令值勤兵毛骨悚然。一次一次举枪,又一次一次强迫自己放下武器,嘴里念念有词,“狼不犯我,我不犯狼”。美国现代火车旅行家保罗曾经在《游历中国》一书中写道:“有昆仑山脉在,中国的铁路永远也修不到拉萨”。这样的断言,未免武断。在铁道兵的努力下,如今在这方被誉为幸福吉祥的天路上,那风驰电掣的列车从西宁向高原飞速驶来,它跨越横空出世的莽莽昆仑,穿越长江源头的托托河,翻过白雪皑皑的唐古拉山,绕过无比动人的藏北草原,直抵神奇秀美的拉萨古城。

        风火山上的尖刀连是怎样的一支英雄部队?我们知道空军有试飞员,新式武器的研发有试验员,但你听说过吗?铁道兵曾经有这样一支连队,在高原执行人类生存实验的神秘任务。

        整个青藏铁路线上最高的是风火山,这座山海拔5010米,被科学家誉为生命的禁区,终年积雪,极端气温达到零下48摄氏度,大气压仅有平原的一半儿,空气含氧量比人类生存最低的极限还要低。那里不分四季,有狂风冰雪酷寒,还有高原特有的滚地雷电。如果在内地一个普通小感冒,在高原上那就是一种大病,没有几个月不会痊愈,稍不注意就会转为脑水肿、肺水肿等高原性疾病,救治不及时,就会由于缺氧死亡。

        烽火山的地质结构是万年不融化的永冻型,含土冰层、饱冰土层、富冰冻土、裂隙冰、溶洞泥岩,都是世界范围内修铁路没有攻克的技术难题,令人望而生畏。青藏铁路全面开工,必须要掌握好地质气候的一手资料,否则一切都是空谈。只有实地采集参数,才能掌握风火山复杂的地质结构。任何一项科学技术的成功,都要经历过无数次的实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开路先锋,只有作风过硬的连队才能担当。铁50团接到了15个施工连队的请战书,调遣哪个连队上风火山呢?铁50团团长和参谋长反复思索,还是13连作风过硬,就让13连上。这样的不谋而合,绝不是巧合,只要有攻坚的任务,准是13连的。战争年代,攻城拔寨是尖刀,围点打援是先锋。13连逢山开路如猛虎,遇水架桥如蛟龙,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

        命令: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第十师50团13连全体指战员,务必于1975年5月3日在风火山集结,配合中国科学院、西北铁路研究院、兰州大气所、青海气象局、上海和青海高山病防治研究所等单位,完成在风火山进行人类生存实验和铁路施工的科学实验。

        命令下达了,军号吹响了,13连150多名官兵接到命令以后,人人热血沸腾,个个摩拳擦掌。他们背上行装,扛起枪,向着风火山大踏步地走来了,唱着铁道兵“志在四方”,嘹亮的歌声回响在茫茫的昆仑旷野上。

       进入风火山地域以后,首先遇到的第一个大难题就是搭建宿营的帐篷。指战员们上山以后,本来坐着都会喘气,慢走就要大喘气,可不搭帐篷,夜间宿营在零下41摄氏度严寒的风火山上,就会被冻死。

        二月的风火山。风力一般都在七到九级,气候瞬息万变。好不容易搭好了帐篷。正想进去坐下歇会儿,喘口气。忽然听到巨大的呼啸声,一眼望去,只见帐篷一下子就被突如其来的飓风刮走了。怎么办,再搭一顶帐篷。

        指战员们想出了新办法,他们咬紧牙关,大口喘气,将帐篷的基础挖深了,一米八,三个棉帐篷重叠在一起,埋在了地平面之下。这样一来,全连原准备要建18个帐篷,一下子减少到了6个。每个帐篷里,都是二十五六个人挤在一起睡觉。

        风火山的夜空漆黑一片,狼群满山遍野,数百只狼眼盯着六个帐篷。狂风呼叫,鬼哭狼嚎,让人毛骨悚然。为了安全,战士们不能轻易地走出帐篷去解手,但是为了解决这一难题,他们只好把尿桶放在了帐篷内。帐篷需要保暖,就不能通风,因此空气含氧量就更低了。帐篷里尿骚气和粪臭气在不大的空间里弥漫,真是让人不堪忍受,战士们只好半躺着盼天明。

        口渴了,多想喝口开水啊,可全连只有一个高压锅,即使不停地烧也管不了全连战士喝开水。没有开水喝,战士们只能喝50多度的温水,13连指导员从接受命令上山到完成任务下山,一干就是两年,是怎么也逃不脱高原病的。一开始,他就患上了严重的高原反应,到后来确诊为慢性高原病,面对病痛的折磨和威胁,他无所畏惧,总是说自己没病,能行,再适应适应就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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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深知自己是战士的主心骨,作为指导员,怎么也不能倒下!必须身先士卒,战斗在第一线。

        他一直承受着左心室肥大、右心室位移这种高原病的折磨,可每当回首战斗在风火山的那段艰难岁月,他依然还是那样的豪情满怀,壮志丝毫不减当年。

        中科院的研究成果表明,海拔每上升1000米,人体的劳动能力就降低半个等级,在海拔4000米的高原徒手行走,相当于在平地上负重40公斤行走。

        动态实验需要取得在人类生命极限的状态下,人所能承载的指数。通过实验,总结出在缺氧条件下隧道开挖、混凝土施工、防火及排水通风排烟、防寒保温等数据,供全面施工参考。战士们肩抬着100公斤重的钢轨,或是扛着50公斤重的水泥,喘着粗气,一步两步地艰难前行。战士们时常仰天大喘,锒锒跄跄,难以站稳。但他们没有一个倒下,一直顽强地站着。

        部队备有氧气包,可动态施工不可能背着氧气包啊,倒下了,就会有生命危险。他们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一边扶着快要倒下的战士,一边接力鼓励着大家的斗志。

        为了天路的全面施工,战士们又奔向了施工试验的战场。一次泥岩凿眼爆破施工当中。一个新兵见班长轮大锤累了,就说班长我来试试吧,他轮起8磅的大锤,一锤两锤,才打了十来下,就再也没有力气往下打了。只见他的大锤东一下西一下,张着大口喘着粗气,一锤轮得比一锤慢。老班长明确的感觉不对劲儿,刚一抬头,只见大锤就要落下来砸向另一个战士的头顶,说时迟那时快。班长一跃而起,双手抱住新战士向右面一滚,把新战士掩盖着自己的身体下面。这一瞬间,老班长大腿外侧被大锤砸的血肉模糊,他却咬着牙关站起来,说不碍事。说罢,就歪倒在岩石上了。大家劝他下去休息,可他执意不从,硬撑着坐起来,说这点伤算什么?轻伤不下火线,包扎一下就行了,接着干。

        在一次饱冰土层基层浇筑的施工试验中,一块行军锅大小的饱冰土块儿被风吹起,突然从高坡滚进混凝土里来。排长说“我下去看看。”指导员就先跳进了混凝土当中,1.3米多深啊,寒冷且不说,高原本来就缺氧,混凝土压迫着指导员的胸部,让呼吸极度的艰难,他张着大嘴喘着粗气,缓缓地移动着,10厘米、20厘米,摸到了,就在这时,排长和三个战士也接连跳进了混凝土中,“快把吊具拿来!”排长接过吊具把四个勾兑好,战士们把吊钩插进了饱冰土块的下方,指导员右手向上伸着大拇指喊着,“抬起来,两个人抬一边,旁边的人扶着他们!”饱冰土块儿终于被移出了混凝土。

        第一个跳下去的指导员和随后跳下的战士们却无力地站在混凝土中,张着大口不停的喘着气。“拉着他们的手,他们很危险!”连长赶来大声喊着,陷在混凝土之中的身躯慢慢地脱离开了,他们双腿冰冷地半躺在战友们的怀里。“快拿氧气包来,快给他们吸氧!”指导员哪顾得上自己,喘着粗气喊道。这是多么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场面啊!亲爱的战友,他们与死神搏斗,总是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他们是如此的无私无畏,如此的气吞山河。

       自打上了风火山两年多,战士们多么渴望吃上一顿热馒头、一碗熟米饭啊,哪怕是吃几口新鲜的蔬菜也行啊。由于条件极度恶劣,他们顿顿饭就只能吃白萝卜,胡萝卜叶子做的压缩菜。战士们毫无胃口,可是还得吃下去。

        铁道兵战士把风火山当成了人生的大舞台,把强辐射的阳光当做舞台的灯光,把铺天盖地的漫天大雪当做背景,在狂风卷起的飞沙走石当中荡涤自己的灵魂。

        两年时间,无论是对高原缺氧的生存实验,还是对路基和桥梁涵洞的施工及保护。无论是对永冻层的保护试验,还是对给排水和房屋修建的施工,无不是以惊人的毅力和耐力在坚持。铁道兵13连通过两年艰苦卓绝的奋斗,才换来了实验任务的圆满完成。

        1976年12月,英雄的部队下山了。他们不辱使命,满载而归。科研单位通过两年的时间,分别对指战员进行了定期和不定期的身体检测,对工程试验进行了各项质量检测,获得了珍贵的科研技术资料,为25年之后青藏铁路的再次上马开工建设,提供了可靠的科学依据和冻土施工的经验,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为此,我们完全可以这样说,没有13连铁道兵的拼搏奉献,就没有青藏铁路的科学数据和胜利通车,就不可能创造出这一人间的奇迹。

        铁十师50团13连不愧是军中骄子,铁道兵的骄傲,无愧于铁道兵部授予他们的“风火山尖刀连”这一光荣称号,荣誉和辉煌也永远留存在国家档案和老兵记忆中。


       (本文参考王世光先生以及铁十师50团13连指导员袁国富口述,刘行国撰写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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