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运动,要问兴趣昂然所致,当属游泳。大学读书时,每周一节游泳课,总是恋恋不舍离去。于是约好几个同学,结伴双休日去松花江游泳区尽兴玩两天——直到毕业。

后来我家恰好住到江边老头湾泳区附近的安宁街,得天独厚,每天可游个把小时,而并没有满足我的泳趣。

江上俱乐部组织冬泳队,我欣然成了一员。经过一秋天的严格训练,迎来了真正的冬泳!

现在想起来,冬泳那真是精神、肉体、心理、意志的历练。冬泳时,穿好胶鞋,避免被锐利的冰凌划伤,戴好手套,怕的是手濕粘在铁栏杆上。下水前还要喝杯热奶,增加内脏的热量。当你真的下到水里,觉不出水刺骨冰凉,倒觉得血循环加速,每个细胞在膨胀,皮肤变红色,呼出气体不是寒凉而是热气蒸腾……北方的冬泳,那是意志的考验,心灵上的升华!深深感到北方的冰天雪地是大自然给北方人的馈赠,勇敢者在战天斗地中才会练就一身钢筋铁骨。

退休了,作为候鸟一族来到海南三亚。家在大海边上,面对湛蓝的海水,游兴陡起,心想偌大的海,一望无边,我可尽兴遨游,冲涛踏浪,于是写诗“沧海横流,探汪斗涛”亦觉尽兴!

最初几天,大海似乎是想留给我这个北方人点印象。每天,我踏着晨曦,迎着岸边吹来的沙沙的海风,融入一望无际的大海,慢慢体会到了那海水虽无松花江水细腻,却有另一样的厚重,那种浮托的力量好像母亲的大手抚摸着我的肌肤,整个身心感到无比的惬意、舒服。

回游,更有一番体验:仰浮在海面上,随着浪峰卷起,一下又被波谷甩下,仿佛身下是柔软的席梦思床在漂移,加上海风掠过,紫燕啾鸣,真的周身爽透。闭上眼睛,以往的一切不快都隨海风散去……

于是,在我的想象中,大海赋予自然界一切生命的能量,是她的付出,她以博大胸怀给人类生存的财富。然而,你却不要肆意妄为,她的发怒,要你付出的代价会让你一世不可忘记……

三亚人把面前大海称作大东海,那里有供人们游泳的专设的区域,海泳的人群是三亚一条靓丽的风景线,那花花绿绿的人的海洋,不仅是来南海过冬的,还有来自世界的游客。我初到南海,真是大开眼界,融入海泳大军,更是心旷神怡!

在大东海的不远处还有个小东海,海里有一座小岛,不知为什么叫幸福岛。远远望去,岛上葱茏一片,青郁郁,碧森森,充满了神秘色彩。我的游友孙老弟夫妇和我有同感,私下和我说想去看个究竟。我们偷偷目测距离:看去也就是两千米左右,我虽然年过古稀,凭我的体力和泳技,往返大东海泳区自然不在话下;孙老弟夫妇小我十岁,更是志在必得!游这个距离,也觉得轻松愉快。但是,泳区管理很严。那用于救生汽艇不时在人们中间驶过,以防游泳的人们有什么闪失。我和孙老弟夫妇却自信得很,这大海明明是风平浪静,波光粼粼,甚是温柔,何必担心呢。

我们选择了一个风和日丽,海面波澜不惊的上午,探秘海中仙山幸福岛。孙老弟夫妇和我聚在一起,心照不宣,孙老弟一副老夫子神态,用手一指幸福岛:苍天佑我,此时不去,更待何时?一句文白相间话语的鼓动,我也是热血沸腾,说:目标幸福岛!

于是,我们三人,一同扎进水里,向幸福岛游去。

此时,我们三人竟忘了“天有不测风云”,“海深浪高三尺”的戒训!当我们接近幸福岛而高兴时,转瞬之间,海上乌云密布,岛上松涛怒吼,眼看风雨将至,来时平静的海面上,巨浪卷起,波涛翻滚,海水变得浑浊发黑!哪有一点平静温柔! 

在我们面前,浪峰何止三尺,简直是一面墙,高高地涌起,狠狠地砸下。我们还没上岛,竟是如此的下马威!

我们三人互望了下,我突然说:回游!孙弟妹也增强斗志:听“那大胆”的!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也不知是自信,还是不甘被风浪所困,我们真的调头向来时的方向展开双臂,向大东海泳区回游。

但我们遇到的绝非是想像那样,来时几十分钟的游程,回游一个小时过去了,回头一看还在幸福岛的附近浪涛中!我们也觉得这哪里是游啊,那是巨浪卷起,又把我们“推”回到原处!对于我们三人,此时就是上幸福岛也没有可能!只能在天混水浊的漩涡里挣扎!孙弟妹哭了:那大姐,我们三个真的要葬身鱼腹吗?还是孙老弟镇静,没失男子汉的骨气:不要慌,保存体力,我们一定能冲破风浪游回去的!这时我才觉得虽不是精疲力尽,也有点力不从心了。一下意识到,几十年来游过江河,练过冬泳,游泳锻炼了身体,磨砺意志;就是在三亚,只记得了劈波斩浪的美好,真的经过风浪的摔打,今天确实头一遭!

突然觉得我们在怒吼的汹涌浪滔面前,真是无能为力了!

按孙老弟说的保存体力是第一位的,我们三个人拢在一起。几十年的水上功夫,我们坚信尽管是这样的风浪,我们也不会被大海吞噬,可是怒涛一点也不给情面,仍是天空乌云盖顶,海面依旧浊浪排空,看不出风消浪平的迹象。

突然,当大浪把我们拥上峰顶时,透过一闪而过云隙,我忽然看到两千多米外的游泳场!两千米,这两千米平时算个啥!今天且成了鬼门关!

我把我的发现告诉了孙老弟,他一下来了精神,当又一次把我们三个人涌上浪峰时,孙老弟回过身来对我俩说:有办法了!没等我们再问,他说:向救生艇发sos信号!

据说孙老弟当过兵,我们三人,他深知一个男人应具备主心骨的担当,他没有一点慌乱,而是沉着冷静,情绪乐观,当孙弟妹带着哭腔说:你喊话呀!

丈夫却说:亲爱的,你才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妻子说:我?

也许就在这样的时刻乐观、自信,才可以鼓舞人们在绝望的时候增强生存的意志。

到现在,对孙老弟的沉着稳重,我一直非常佩服。

原来他想到了妻子的泳装帽和手套都是红色的!当时我都没反应过来,弟妹的红色泳帽和手套不知怎么到了孙老弟的手里,在汹涌的浪峰又一次把孙老弟涌上浪峰顶端,那sos信号,真的起了作用,不一会儿,涂着银白色的救生艇,插着鲜红的救生旗,一路呼啸奔我们而来。

我们得救了。

我们没有尊重大海而贸然行动,大海对我们进行惩罚,这是一生难忘的教训,然而,危险来临时,团结互助,沉着冷静,是战胜惊涛骇浪,化险为夷的关键所在。

小东海里的幸福岛,依然是那么神秘,只是我再也不想去了。

而我的“那大胆”雅号却出了名!并且成了大东海游泳场里的泳友谈资笑料。甚至人们不叫我的名字,直接喊:那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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