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曾有一台老纺车,

破旧不堪,布满灰尘。

它早已禁不住岁月的重负,

失落了摇柄,散架了纺轮。


它足足有八十多岁了,

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当年,爹娘逃荒去闯关东,

担子上,一头是娘的纺车,

        一头是锅碗瓢盆。

 

几十年前的那个风雪夜,

我就在这纺车边上降临。

纺车听过我饥饿的嚎啕,

纺车沾过娘愁苦的泪痕。

 

白天,娘跟着爹挑担小卖,

挣点养家糊口的碎银; 

夜晚,娘在油灯下纺线,

整夜整夜地摇动着纺轮。

 

娘不会唱催眠曲,

伴我入睡的

    是那吱扭吱扭的声音。

娘没钱给我买玩具,

想玩时就偷偷地

    摇几下炕上的纺轮。

 

孩子们身上的布衣,

都是娘一尺一尺纺出来的,

那些衣服虽很粗糙,

可也能保暖也能蔽体遮身。

 

儿女们上学的书本纸钱,

也是娘一夜一夜纺出来的,

孩子们递上成绩单,

娘便会喜泪沾襟。

 

那年,爹被苦难压垮了,

瘫卧在床,重病缠身。

家里的顶梁柱倒下了啊,

娘便独自扛起生活的艰辛。

 

五个孩子眼瞅要交学费了,

可家里穷得已拿不出分文。

听人说纺石棉线能多挣俩钱,

娘便把石棉纤维背回了家门。

 

那石棉线真是难纺啊,

几天也纺不出三斤五斤。

飞扬的灰屑沾到脸上,

便会蜇得人痒痛钻心。

 

一头,是学堂里眼看要开学了,

一头,是石棉纺织厂催促很紧。

娘的纺车便昼夜紧摇啊,

摇落了日月,摇落了星辰......

 

吱扭吱扭,吱扭吱扭,

纺车声里,娘苦捱了多少晨昏;

吱扭吱扭,吱扭吱扭,

那是少时令我痛苦心碎的声音。

 

娘在纺车声中一天天老了,

熬坏了眼睛,累驼了腰身;

儿女们在纺车声中长大了,

背负母亲的希冀,迈出家门——

她在无影灯下救死扶伤,

你在三尺讲台教书育人;

他在设计攻关的图纸,

你在边关守护着国门。

医生、教授、专家、军人,

骨子里传承着善良的基因。

 

俺娘虽然大字不识,

可她却教会了儿女怎样做人;

俺娘虽然不是功臣,

可她为民族培养了优秀子孙。

            

今天,日子真的过好了,

儿孙们一个个穿金戴银。

他们真的没空聆听纺车的故事,

任老纺车在角落里无语地悲吟。


可我却无法忘记苦难的过去,

旧事能让我反刍人生的艰辛。

纺车让我懂得了母爱的博大,

母亲让我学会了坚忍和自尊.

            

吱扭吱扭,吱扭吱扭,

睡梦里,我又听到了那心碎的声音;

俺娘的头发怎就更白了啊,

汗凝的银丝缕缕,蒙尘的双眼昏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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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片取自网络,谢谢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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