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几何时,喜欢守着一片寂静仰望星空,喜欢一地的白月光在脚下铺展,喜欢远黛与参差的树木交接在一起,若隐若现像一幅简洁的素描画……虚度一段时光,在静寂中觅得的“美”是自我感知,是自己对自己的一份褒奖。

  习惯沉浸在这份宁静中。

  不经意,一种声音就那样无形地抓住了我的听觉神经,不是笨重的列车碾压铁轨时传来的沉闷声,不是空旷的乡村里叠叠的羊咩狗吠,也不是轻柔的风吹打珠帘的沙沙作响,是一只鸟,孤单的一只鸟,划破夜的沉寂在啼,不绝于耳地在啼!

  芒种至,盛夏始。白日里,合着鸟语花香,伴着几声布谷的鸣音,即便是从事繁重的农耕生产,脚根扎在泥土里,眼中却处处是生机。从未觉出,布谷鸟的叫声里带有凄切和抉绝!

  像记童谣似的记得,家乡的一句土话,“芒种到,布谷叫,种啥啥好。”

  不知是从哪一夜起,万籁俱寂的时刻,布谷鸟发起了鸣叫。竟有那么一夜,怎么这样呢?布谷鸟的叫声重重地落在我心上。

  夜色里,灯火阑珊,我坐在后园的石阶上。萤火虫擎着火把,星星含着浅浅的微笑,月亮像一瓣被放大的橘子印在西天,薄如轻纱的云,一波接一波地浮在远空,将月色笼罩,月夜是单薄的,清冷的。

  乡河在村西500米之外,河两岸是大片的杨树林,夜幕中,它们静卧在我心路的边缘,可那只鸟,孤单的布谷鸟,声声啼叫在我看不见摸不着的虚空中穿越河流和树林,穿越重重阻挡,萦绕在我头顶,落在我心上。

  有些时日了,自我认真地好奇地开始倾听以来,那只布谷鸟的叫声由入夜到清晨,恍惚间,像有韵律的鼓点,不停歇地,不停歇地响在我的心头。

  最初的好奇,那声音是“种啥啥好,种啥啥好。”可渐渐地,那声音像装了扩音器向我耳中放送着。我全神贯注地听。

  听出了另一种表白。这哪里是什么“种啥啥好”,那一字一句不卑不亢、沉郁有力、抉绝的叫声是发自心底的最真情的呼唤“有谁爱我,有谁爱我。”不是吗?

  曾经我被李商隐的一句“望帝春心托杜鹃”吸引,也被辛弃疾的一句“江晚正愁余,深山闻鹧鸪”打动。

  查资料,翻阅杜鹃、鹧鸪、布谷,这些神奇的鸟,它们究竟是什么长相,特别之处在哪!?

  已记不起鹧鸪鸟的叫声在文本中的出处了,只记得它的叫声仿佛在说,“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哥哥。”

  对于杜鹃和布谷,杜鹃鸟也是布谷鸟,古书称鶗鸠,它净有一段感人的故事。

  望帝,是传说中周朝末年蜀地的君主,名叫杜宇。后来禅位退隐,不幸国亡身死,死后魂化为鸟,暮春啼鸣,苦苦地啼鸣以至于口中流血,其声哀怨凄悲,动人肺腑,名为杜鹃。

  更有这样一首木知府的诗,“山前杜宇哀,山下杜鹃开,肠断声声血,郎行何日回?”

  想着那些诗词,对于这只孤单的布谷鸟的叫声,便有了更浓切的同情与关注!

  夜半、黎明,当残梦在枕边断落,我便起身披衣,推开后窗,深情地去谛听布谷鸟的啼叫。

  忽的,就在前夜,布谷鸟的叫声终止了。我的一种沉郁、忧思慢慢地平息了。我猜想,布谷鸟,它对生命的执着,对情感的坚守必然获得了圆满。

  如贾岛的诗,“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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