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回到齐齐哈尔度假,住在郊区的大民屯小姨子家。小姨子家前院有一棵高大的榆树,树繁叶茂,一片绿荫之下有一个小店。

小店没有招牌,只是在店前堆了一箱箱的啤酒瓶子,屋檐下支着帐篷,帐篷下整整齐齐摆着各种蔬菜,别具风格。

小店虽小,各种商品俱全,过日子的东西,应有尽有。小店就是一个小超市,你总能轻松地买到自己想买的东西。

店老板是个瘦小的中年男人,常常沉默寡言,但是也偶有意外。有一次,我见他一边清理货物,一边唱着黄梅戏:“树上的鸟儿成双对……”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去了几次,也就熟悉了,他笑呵呵地招呼我。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开心,他憨厚地说道:“要过中秋啦,过了中秋,就盼着过年了。过年就能回安徽老家了。”说到老家,他神采飞扬,目光灿烂:“老家好啊!喝水都甜,那辣椒,那茄子,那黄瓜都不用花钱买。”

我问道,你咋来到这里?他说:“孩子学习不太好,后来到了这个城市的职业学院读书,说毕业能安排工作。孩子毕业了,在这找了个工作,还找了一个女朋友,孩子说啥也不回去了。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没办法,把安徽老家农村的房子卖了,东拼西凑来到这里盘下了这家小店。这里又没地,不想法挣点钱,咋办?”

他接着说道:“还是老家好啊,端着饭碗吃饭,乡里乡亲走个遍,那才叫自由自在呢!在这里左右邻居都不认识啊!”他低头叹着气。我有些唏嘘,他的根在故乡的泥土里,为了儿子,却在黑龙江开枝散叶。

成天在饭店吃饭,腻了。我说今天在家吃,我做菜。我小时候,肉凭票供应,很少能吃到,妈妈经常给我做黄金豆腐,妈妈做的黄金豆腐的味道,至今也没有忘记。

我下乡时,在食堂当炊事班长。农场组织各个分厂的领导大检查,到各个农场检查完就到食堂吃饭。他们东吃西吃,吃腻啦。说明天要来我们这里,连长告诉我,已经传过话来,不吃肉,要吃一桌素菜。

我们精心准备,我记得,我做了黄金豆腐,小崔做了口袋豆腐。满满的一桌素菜,各位领导,换了口味,吃的满意,交口称赞。

我到了小店去买豆腐,还真有。我闻了闻,是卤水豆腐,嫩嫩的,真是50年前农场豆腐的味道。

好大好大的一块豆腐,才五元钱,小店老板说,一块吃不了,就买半块吧,给两元钱就行。哪好意思啊!就买一块吧。他家的馒头是自己蒸的,一个有市场的两个大,才一元钱,他小店的东西啥都便宜。

小姨子家的水龙头坏了。我又去了小店,想买个水龙头,真是要啥有啥。水龙头买了,我说再买个扳手,他却憨厚地说道,不用买了,扳手你拿去用吧,用完了再给我拿回来,我照样能卖。

他看着我差异的表情说道,我家前后院还有两家小店,钱不好赚,我只能是薄利多销,用好的服务态度招揽回头客赚钱,这是一位精明的小老板。

大民屯正在改自来水管道,放出来的水黄黄的,很难喝。我又去了小店,问他能不能送一桶纯净水来,他说,等一会儿,今天星期日,儿子休息,正在睡懒觉,等他醒了给你送去。

回到家过了一会儿,看见一个小伙子用自行车推着一桶纯净水来到了我家。我问他:“你不想回家过年吗?”他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我才不回家呢,这里有网络,可以玩电脑,玩手机,我在城里上班,家里是农村,有什么呀?要说老家,那是我爸的家,不是我的家!”他的普通话也算标准,语气中透着几分坚定。“我是不会再去什么乡下的,我现在是城里人了。”我想起了他的爸爸,他结的果,离开了家乡,在城里扎了根。微信图片_20200816104559.jpg小伙子推着车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从拐角处消失了。

我在大民屯住了二十几天,离开了。我还没有忘记你个憨厚的小店老板,他来到了曾经羡慕的城市,又迷恋思念着乡土,那清香的自家稻米、清澈的山泉、翠绿的辣椒、紫色的茄子,以及乡里乡亲的感情……

生如逆旅,盛宴必散。我们一生都在忙碌,东奔西走,可总是不甘心,不愿意放弃,总是把家乡留在记忆里。

老榆树下,那家没有招牌的小店,那位思念家乡的小老板,扎根在我的记忆深处,长出藤藤蔓蔓,这是时代的变迁吧?也许是历史长河中无数清明上河图中的一个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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