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深秋里的一天,我和同学林吃过晚饭,做完功课到前地去玩。前地是指我们村子里最前边几户人家的居住地,因离庄稼地最近,所以俗称前地。

  到了晚秋,庄稼地的高粱长着长长的穗儿,在夕阳照耀下红彤彤一片,像燃烧的烈火一样壮观极了。

  我们俩沿着高梁地边的小路一蹦一跳地走着。突然,伴随着凉爽的晚风,飘来了优美动听的琴声:

  “大海航行靠舵手……;在北京的金山上……。”

  乐曲是那样的奔腾、欢快、如脱缰的野马,在辽阔的草原上奔驰;乐曲是那样的清幽、淡雅,如清澈的小溪,在宁静的山间中潺潺流淌。

  我们俩被深深地吸引住了,静静地站那倾听着。

  “多么好听的琴音呀!谁弹的?”林问我。

  “不知道!”

  “我们去看看”

  “好!”

  我们随着琴声走去。

  离前地不远的地方,有个公社兽医站,兽医站用土墙围了起来,土墙外边长着一棵大树。

  只见一个青年在大树下,坐在土墙上凝视着远方,用他那灵动的双手拨动着琴弦。

  当我们俩走近一看,才知道是二哥。

  二哥是我们同班一个女同学的哥哥,所以我们都叫二哥。

  二哥长我们两个年级,是学校有名的才子帅哥,因此,也是低年级学生的偶像。二哥看我们来了,又给我们弹了几支曲子说:

  “你们喜欢吗?”

  “喜欢!”

  “如果喜欢,你们有时间就来吧,我弹给你们听。”

  从那以后,放学只要做完功课,就经常来这里,听二哥给我们弹琴。听着听着,我们俩也萌生了想学琴的念头。

  那一天,二哥弹完最后一曲后,我对二哥说:“

  “二哥,我们想跟你学弹琴行吗?”

  二哥看了看我们说:“行是行呀,你们没有琴怎么跟我学呀?如果你们想学琴就买个琴来,我再教你们。”

  “一把琴多少钱?”

  “大约十左右元吧。”

  十元钱在当时那个年代,相当于一个刚参加工作的人小半月的工资,对于我们一个比较贫困的家庭来说哪能拿出这些钱?

  “我想买个琴!”

  这句话在我的心里不知说过了多少遍,但看到母亲那劳累的面容,那沧桑的脸,我总是说不出口。

  “我想买个琴!”也许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有一天,我终于跟母亲说了。

  “你说什么?”

  “妈妈,我想买琴!”

  “买什么琴?”

  “能弹歌玩的那种琴。”

  “你是不是吃饱撑的呀,不好好学习,买什么琴呀,学琴能当饭吃吗?不行,十元够咱一家吃一个月的了。”

  “我就想买个琴?妈妈!”我央求着。

  “要买你自己赚去!”

  妈妈的话说得我哑口无言。但“要买你自己赚去!”这句话,却始终在我脑子里转。

  我同林商量,生产队现在收青草喂牲畜,一斤五厘钱,入冬后收马粪留做肥料,一斤一分钱,我们现在可以少玩点,到了冬天不睡懒觉,自己赚钱买琴。

  离我们镇子有一里多远的地方,有个臭水沟,因为那里泥土肥沃、水分充足,有一种叫水稗草的,长的非常茂盛。

  放学回到家,吃完晚饭,我们俩就偷偷地拿着镰刀,来到臭水沟。

  当走近长满草的水沟边,迎面扑来的蚊子、小咬等各种小昆虫,经常把身上脸上咬的到处都是大包,又痒又痛。深草里密不透风,常常是干了一会儿,全身都湿透了,但一想到能赚钱买琴,我们全然不顾了,当背着青草送到附近生产队卖了钱,那高兴劲就别提了。

  入冬后,天刚蒙蒙亮,我们俩就起床了,顶着凛冽的北风,背起粪筐去拾马粪。遇到运气好时可以拾满筐,遇到不好时也就能拾到半筐。为了实现自己目标,我们顽强地坚持着。

  爸爸妈妈看到了我们变化很高兴,夸我们现在不睡懒觉了,人也学得勤快了,知道劳动了。

  春节刚过,我们俩把自己赚到了钱数一数,每人正好七元钱,差三元钱爸爸妈妈给补上了。高高兴兴地拿着钱,走了离村二十多里路的镇上卖回了琴,急急忙忙地去找二哥。

  二哥看到我们手里拿着琴,摸着我们的头说:“我都听说了,你们俩为了买这个琴,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是自己赚来的钱,好呀,你们有志气,我一定好好教你们。

  可是,我已报名参军了,还有两个多星期就走了,咱们抓时间学吧。”

  那两个星期的时间,我们只要放学回家,就跟着二哥学琴。由于时间短,二哥用速成的方法,教给我们弹琴的一些基本知识后,就参军走了。

  林因为有艺术细胞,二哥走后靠自己努力,弹出一手好琴。

  我因为五音不全,和唱歌一样怎么弹也弹出那个调字来。

  弹的琴虽然我没有能学会,但生活中的“勤”我学会了,这个“勤”让我受益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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