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战争是20世纪50年代初,中国人民志愿军奉命出兵朝鲜,为帮助朝鲜保卫祖国安全与美帝为首的十六个国家“联合国军”发生的战争,是立国之战,也是我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干部学校70周年,作为一个亲历了那场战争的我来说,许多事情是难以忘记的,每每想起那一幕幕情景,好似就在眼前。

上海解放不久,迎来了共和国的诞生,我们这些经历了解放前的白色恐怖,经受多次锻炼和考验的青年学生随着国内外斗争形势,又积极参加反轰炸、反封锁的政治活动。1950年10月初,美军悍然越过“三八线”大举进犯朝鲜北方,把战火烧到鸭绿江边,严重威胁祖国的安全。为了反对美国侵略,保卫胜利果实,为了帮助朝鲜人民保 卫自己的祖国,中央作出了伟大的抗美援朝的决定,中国人民志愿军雄纠纠、气昂昂奔赴朝鲜作战,英勇抗击美帝侵略,亿万中国人民用各种不同形式响应党的号召,用实际行动支援这场斗争。上海人民紧急动员起来,上海青年特别是各校学生,行动起来到军事干校去,抗美援朝保家卫国。1950年12月9日,为纪念12.9爱国运动,全市十万青年学生在人民广场集会,尽管当天风雪交加、气候恶劣,仍坚持参加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一场轰轰轰烈烈的参干运动在全市迅速展开。当时我刚满18岁,是机械系二年级学生,又是兼学生会的通讯组长报名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干部学校。经过体检、政审被批准入伍,我被批准进高级通信干校。1950年12月批准入伍,1951年1月9日通信大队970位同学光荣启程,在上海火车站举行隆重的欢送仪式,市党政领导各界代表致了欢送辞,广场上的彩旗、横幅、鲜花形成了彩色的海洋,口号声、欢呼声、歌唱声融汇成雄壮的交响乐。人们握手、拥抱,在《共青团员之歌》歌声中,我们挥泪告别了亲人,告别了上海,踏上了征途。路途中按预定计划,第二天凌晨到达南京车站。接待我们的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军区南京通信学校用了四天时间进行整编,挑选大学预科、高中毕业或同等学历的近300名去中南军区通信学校(后更名为第四通校四大队),我们继续坐车北上,在郑州转车后于1月16日到汉口,在车站上受到中南军区三处和通信学校领导的热烈欢迎,然后,集体坐卡车到达盼望已久的军事干部学校所在地。在几天的征途中,我们这些新战士,一路纪律严明,听从指挥、团结友爱、相互鼓励,给部队领导留下良好的印象,四通校四大队无线电机务专业是培养全军通信工程技术人员的大专院系,要求我们要学成“全能”通信人员,既要学会无线电机务又要会修有线通信设备,既要懂机务,又要会报务、还要会发电机的使用和维修,教学内容参照武汉大学有关专业教育大纲,按大学专科制定,学员经过两年的学习,初步具备了政治坚定,技术精明、作风严实的专业素质,整个学习别间,在确保教育质量的前提下,加快培养进度,无寒暑假,无节假日,有时甚至是不分白天黑夜,不怕续作方式,按排作息与课时,来进行高标准的严格训练,记得学业分配离校时,每个人都按照到前线的要求,一个背包一个军用小挎包,轻装到能行军的标准,后来军校规定:机务学习的书籍要带上这样每个人就多了一提包的书,1952年10月,我从四通校毕业时校部通知我立即赴北京华北军区装司找赖富参谋长报到,刚到北京装司古普车立即把我送到北京火车站上了“闷罐车”(货车),我一上车车门即紧锁,毫无声息,我们要伪装成“货”过江的,军事行动就是这样有趣。在车上我换上裁绒帽,发了羊皮里大衣,中帮棉皮鞋,发了中国人民志愿军胸章,真正成了一名名符其实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接我的通信参谋对我宣读了任命,我担任中国人民志愿军坦克指挥部电台修理排排长、机务员,后是电台修理技师。任务是负责修理全军坦克、自行火炮电台及下属各师、团通信车和指挥所的各类无线和有线通信装备及有线交换机及电话机,专列经过了几天的昼停夜行后,天晚上终于在朝鲜阳德下车,这里已是钢铁大动脉能开行到达的终点站了。  

当我踏上朝鲜国土时,亲眼看到了美帝国主义对朝鲜人民犯下的滔天罪行;连接中朝两国的鸭绿江大铁桥被炸在河水中,新义州一片焦土,街道、工厂成了废墟,这一切激起了对美帝的无比愤恨。行军中,部队开展以“五爱”(爱朝鲜人民、爱朝鲜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爱荣誉、爱同志、爱物资)和“六防”(防空、防特、防病、防事故、防火、防冻)为主要内容的立功运动,激发团结互助,鼓舞斗志。

白天或夜晚行军,我坐在牵引车(没有炮塔的坦克)上,一路上只见,许多房子被炸毁,街上没有灯,来柱的行人基本上看不到,这说明战争残酷无情,天黑了,来往的汽车照明灯也都打开了,远望前进的方向,闪闪发光的灯光,排成一条龙灯,弯弯曲曲就在这个时候公路旁的枪声响了,汽车前后的灯都灭了,路旁的朝鲜老乡嘴里喊着“比机以帚!比机以帚!”(“飞机来了!飞机来了!”),在我到达朝鲜平康驻地后,才知过去由于汽车声超过了飞机的轰鸣声,满载物资或人员的汽车,排成长长的车龙,敌机越来越近,很快发现了地面目标,由于事先不知道敌机马上会来,来不及采取有效的防范措施,所以常常遭敌机群的狂轰滥炸,造成大量财产、物资的重大损失和人员伤亡,由于经过这样无数次血的教训,总结出这样的经验:在沿途公路旁都设立防空岗哨,在敌机快要到来之前,以近处的枪声预先通知沿途的司机,由此司机马上关闭照明灯或采取其它各种防范措施,使敌机很难发现地面目标,损失大大减少。

我们穿越了无数次敌人的陆、空炮火封锁线,胜利地到达了目的地——平康郡道德洞。坦克指挥部通信处就在这里安营扎寨、挖山洞建基地,我们的驻地是一个四面环山,有数公里宽度的长方形山洞。这么多人和车辆装备是难以长期隐蔽确保安全的,指挥部领导传达志愿军司令部对美军联合司令部作战企图的分析,麦克阿瑟有可能从元山与上川向中朝人民军发动一次新的攻势,他想从东西海岸登陆,把正面攻不破的三八线造成南北夹攻的局势,迫使我军放弃三八线。志愿军司令部要求东西两岸必须做好一切战备工作,所以,队伍刚到,上级领导就动员我们:“立即行动起来争分夺秒,早日挖好山洞建好基地,开展抢修任务!”挖山洞、建基地的任务相当艰巨繁重,工程包括修理工作间、仓库、停放工程车、牵引车、卡车、吉普车的车库和宿舍、会议室兼俱乐部,还有许多隐蔽所、防空洞和连结式战壕我们每个指战员白天参加工兵连打坑道,晚上站岗放哨。

朝鲜气温是零下40℃左右,放眼遥望,瑞雪皑皑,滴水成冰,呵气成霜。天黑风吼,白雪深膝,身上从头到脚都穿得严严实实,还戴上五六只口罩,但仍然寒冷刺骨,口中呵出的气即刻成霜,不久戴在最外面的三只口罩结成冰块,双手捧着转盘枪,双脚要轻轻活动,否则不到一小时人即可冰冻成冰人,那时支撑我们与极冷环境作抗争的决心是只有生存,才能战斗,这颗赤诚报国之心像火一样鼓励着我和战友们。同时用警惕的双眼不断探索环顾四周,经常看到在远处的山上升起的信号弹,恐怖和紧张之情使人透不过气,因为信号弹是美帝飞机夜间与空降特务保持联络手段、指示轰炸目标。有时刚刚倒下睡觉就被叫起来参加上山搜空降特务。我们情况特殊,还要随时抢修战备通信设备,以保证各部队及每辆战车的通讯畅通。没有现代化挖掘工具,全凭300多双手和铁锹、洋镐、铁锤、钢钎、炸药、手拉锯等简单工具,在半山腰、在山凹处、在平地、昼夜不停、轮班作业顽强拼搏!胳膊肿了、手磨破了、膝磨烂了、腰扭了、脚伤了不叫一声苦、不叹一口气。这时,冬天已经来临,大雪纷飞,天寒地冻,朝鲜气温已在零下40℃左右。表层冻土非常坚硬,十字镐、钢钎、铁锹刨打上去直冒火星,双手虎口都震裂了,大家还是咬紧牙关。土再硬也硬不过我们争取胜利的决心!挖过冻土表层虽然好挖多了。但随着进度的加深,向上抛土运土就越来越吃力,一天下来,手臂都肿了,腰也直不起,那时候,有伤有病都坚持,工程需要圆木做支撑,我们要从几十里外山上把木头一根一根往山下运,装上卡车运往工地,结冰、路滑、树重,弄不好就连人带树摔进深山沟。同时,又从山下把木头-根根扛到挖掘坑道上去,每扛一根木头都累得满身汗水,湿透衣服、腿发软、筋疲力尽。但都有一个信念:“为了早日挖好坑道”,建好基地,开展抢修任务!”

   在指挥部党委领导下,指战员们齐心协力,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超额完成了志愿军司令部下达的各项命令和指标。

抗美援朝战争一至五次战役的伟大胜利,狠狠地打击了美帝国主义的嚣张气焰,迫使敌人不得不从疯狂的进攻转入战略防御。敌人被阻于三八线以南,整个形势较前改观,我们有空军、有高射炮、有海军、有“喀秋莎”火箭炮,也有坦克了。当时敌我双方长期对峙,边打仗、边谈判。为了迫使敌人老老实实认输,早日实现停战,我们中国人民志愿军曾多次沉重地打击敌人,当然我们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当时中国人民志愿军下属的坦克、自行火炮师团都配合于各步兵军、师参加作战,遍及朝鲜东西海岸整个战场。我们坦克指挥部电台修理排除保障各车辆电台正常工作外,还要负责维修所属部队的通信车和指挥所的各种通信装备,以及有线交换机和电话机。

“T34”和“斯大林2号”,中、重型坦克及自行火炮上的电台都是苏军40年代的坦克电台,是功率不大的调幅收发机,构造不算复杂,但是每辆坦克都配备。(包括车内通话)当时的修理条件是难以想像的困难,上有敌机骚扰,地面是零下40℃的严寒,修理工具是2V电烙铁、火烙铁、万用表、摇表及起子、钳子等简单修理工具,器材又匮乏。苏式电台比较老式,零件严重变质,机器上用的炭质电阻全部需要更换,纸介电容绝缘度很低,因为没有合适的更换零件,只能经过煮腊后焊装回去再用。坦克上的电源是蓄电池,坦克电台使用的电动发电机,国内不能生产,磨损的电机只能车整流子,坦克电台整流子直径小,要求同心度极高,加工难度大,由于是在调幅电台上使用对炭刷的磨合,消除火花干扰更是难度极高,这些困难都是用“蚂蚁啃骨头”一个个解决的。

1952年10月,美帝国主义公然破坏停战谈判,发动了所谓“金化攻势”,纠集了6万兵力,在飞机、大炮和坦克的配合下,对我军守卫的不到4平方公里的上甘岭阵地发起了疯狂的进攻。我军将士与敌浴血奋战70个日日夜夜,击退数百次敌军进攻,歼敌两万余名,英勇地守住了阵地,在我军史册上留下了可歌可泣的一页。这是朝鲜战场上最激烈的战斗之一。

上甘岭是一个窄小的山头制高点,山下是一块长达几公里的开阔地。我军驻守在山上,居高临下,对山下美军构成了严重的威胁,因此敌军看作眼中钉、肉中刺,非拔掉不可。1953年3月刚上阵地时,上甘岭满山都是枫树林的树桩,可是到了5月份,连木屑也找不着了.直到现在我还保存着3枚上甘岭枫叶。上甘岭敌我双方全部面积是2平方公里,我方阵地约1.3平方公里,敌人平均每昼夜向我方阵地发射7万多发炮弹。

1953年6月,志愿军某师坦克独立团,参加上甘岭地区反击作战。五圣山上甘岭位于朝鲜中部,是战略要地。在五圣山上,居高临下通过观察镜,指挥炮兵可以控制敌人儿十里纵深阵地,反之敌人也会控制我方几十里纵深阵地,这次反击战任务是用85毫米口径坦克炮摧毁敌人的明碉暗堡、战壕和铁丝网,为步兵冲锋扫清障碍。

1953年6月上旬,某师坦克独立团从待击阵地出发,在绕过月峰山向上甘岭右侧射击阵地开进时,敌人飞机大炮的火力向坦克阵地铺天盖地轰击,团指挥坦克天线被打断,车内通话器不通、无线电台损坏,紧急向中国志愿军坦克指挥部求援。我接到通信处长命令,立即带领无线电修理工乘牵引车到前线抢修。一到阵地使我们大吃一惊,由于该坦克自行火炮团经敌人地毯式轰炸、炮击后,无线电台和车内通话器竟有近四分之一车辆遭到不同程度的损坏,带去的备用电台全部换上去还远远不够,只能在现场抢修,当时带去的焊剂和喉头送话器,也都全部用尽,再回去拿时间根本不允许,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我急中生智,用松树油(朝鲜到处是松树)代替焊剂,用坦克大电流电瓶正负极短路熔通部分震断灯丝电子管。用干电池炭精棒粉碎后当送话器的炭精粒使用。当时没有桌子、凳子,更没有电烙铁,只能靠火烙铁,坐在地上把机器放在大腿上修理。经历了两天两夜奋战,终于将坦克,自行火炮团的通信设备全部修复。这次我被志司批准立三等功,得到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颁发的军功奖章,三级国旗勋章。还刊登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通信部出版的《通信战士》刊物上作为战场经验介绍,并获一等奖。

志愿军总部为了配合停战谈判,以打促和,决定发起夏季反击战,这是为了配合停战谈判所进行的一次规模较大的作战行动,整个夏季战役,包括作为这一战投第三阶段的金城反击战,从6月10日开始,到7月18日胜利结束,历时不到40天.光是金城反击战,在前后不到一周时间里,就歼灭美李军7.8万余人,并且在20多公里正面上,突入敌人纵深10多公里。金城反击战役,是抗美援朝最后一战,也是我军与美帝在朝鲜战场最后一次较量。这次较量,终于彻底打破了美帝国主义企图侵占朝鲜并进而侵入大陆的狂妄计划。

 1953年7月在金城反击战中,我军设在坑道仓库里存放通信器材设备的坑道遭到几百架次敌机轮番不断的轰炸和炮击,我和战友们一起冒着敌机的轰炸扫射,奋不顾身地将坑道内所有的电台及器材抢救到安全地点。在烟雾弥漫、尘土飞扬烈火中,我抢救出了被熏晕的邹明宽同志。事后被评为二等功,荣获朝鲜政府颁布的二级国旗勋章、二级战士荣誉勋章。

回忆起这段岁月,心里觉得值得,我在祖国需要我的时候站了出来,我曾经在朝鲜战斗过,贡献了我的青春和微薄的力量,我可以问心无愧。

我想用列宁的一句名言作为结束语,“谁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作者 何文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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