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影集里有一张很特殊的照片,这张照片镶嵌在我影集的第一页;说它特殊,因为这是我照相姿态最别扭、最不自然的一张照片,而且,与我一起照相的人一开始时我还不认识。然而,却也是一张最有纪念意义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二零一二年七月初的一天照的,那天一早,我正准备下班,突然,一名女学生在教学楼传达室外面向我招手,她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我推开门,准备问她有啥事,她就迎上来,笑着说:来,大爷,咱俩照张像,我一愣,那意思是咱俩不认不识的,照啥像;小女孩笑着说:大爷,您不认识我,可我认识您。

  我在一所学校教学楼传达室做值班员,说是值班员,也就是做保安。这是我退休后的第二年,经好友帮忙,给闲不住的我谋的一份差事。

  教学楼白天上课,晚上是学生们上自习的地方;晚上自习,学校规定到十点,到点后,打退校铃,学生们离开,我们负责清场,关窗、闭灯。之后,关上大门,开始休息。

  刚去时,听原先在这工作过的同行告诫我,说:白天好办,最麻烦的就是晚上清场;我知道:教学楼是四层楼,每层楼有十来个教室,退校铃响后,先上四楼,一个一个教室地清,然后下三楼……

  他还告诉了我几个“招法”:为了提醒学生,进了教室,先拍拍桌子;对有些闷头看书的,就把灯关死,再打开地晃几下;对那些动作不麻溜,使劲地呵呼几嗓子……

  我摇了摇头,说:您不怕学生不高兴;他说,这是咱的工作,咱们在行使职责……

  怎样行使职责?我回忆起了我在小学三年级时的一件小事:老师的提议,同学们选我当了小队长,可第一天就与同学干了一仗;我一肚子的委屈回到家,老妈听说了原委,把我批评了一顿,最后语重心长地说:行使职责,绝对不可张扬。

  后来,进入了社会,参加了工作,我一直牢牢地记住了这句话。

  退校铃响了,我开始清场:进了教室,我不催促,我只是把窗子一个一个关上,对那些收拾文具的学生说:不着急,我去下一个教室,待会儿再回来。

  有时,我连教室都不进,在走廊慢慢地溜达,等教室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再进去。

  好几回,教室只剩下一两个学生,大概是太专心了;这时,我依旧不喊,我只是在教室外面,轻轻地敲几下门,然后,再进去。对不好意思的学生说:别着急,东西别拉下,手机也要收好。

  开始时,确实慢;可我也不在乎,不就是晚一点休息吗?我年龄大,觉少。后来,我发现,开始快了,我清场愈来愈方便了,打过退校铃,学生们都非常自觉的收拾文具,有的还相互提醒,甚至还帮我关窗子,我明白:学生也开始回报我了。

  想一想,我和同学没有送玫瑰留余香之类的事,我们只是多了一点理解与包容:我理解他(她)们求学的艰辛、包容他(她)们的生活习性;同学们也一定了解了我的年龄、身体……

  呵,请我照相,这回报确实使我始料未及。

  后来,得知这位小女孩是湖南人。是经济系的毕业生;一晃,已经八年了,她一定工作了,或许已经成家了,我祝福她,也相信她的人生之路会愈走愈宽。

  今年年初,一场疫情袭来,我们小区开始了封闭,一名在区文化馆工作的年轻人,以义工的身份来我们小区,协助社区做守卫工作。

  小区封闭了,一开始我们都不适应;老年人的牢骚,喝酒人的纠缠、愣小子的乱闯……

  这位年轻人都一一耐心地应对。

  后来,我们也了解当前疫情的严重性;理解了他工作的重要性,还有,他的认真与耐心赢得了我们的尊重。

  老年人不唠叨了,喝酒的也不好意思了,愣小子也规矩了……

  我们对他熟悉了,出入亮门卡时,都主动地与他打招呼。

  我们共同努力到了低风险期。四月中旬,小区开放了,他回到了原工作单位。

  今年六月的一天,我们市搞非物资文化遗产展示活动,在一处展区,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布置展台,哦,原来是他,我们小区的义工,我上前热情的与他打招呼。

  他愣住了,我赶忙笑着说:您不认识我,可我认识您,还有,我们小区的所有的人都认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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