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落断桥下

抗美援朝的第一个冬天,当时我所在的团受师部指派,进行兵要地志调查。由副团长兼参谋长黄振江带领机关参谋数人,其中有我和朝语翻译及通信员,并携电台一部,乘坐一辆美式中卡汽车,3日下午从住地安东出发,过鸭绿江大轿向朝鲜新义州、宜川、新安州方向行驶。天没黑时,见到路两旁村庄被敌机炸得破烂不堪、废墟一片,住人的地方很少越往前走着道路越不好走,坑坑洼洼,尽是大小不等的弹坑。没走多远已近黑夜,时时能听到敌机轰鸣声,汽车只开盏弱灯,中速行驶着。走着走着,突然间前面一片漆黑,司机立即停了车,下车一看,大家都惊呆了,齐声说:“好险啊!”原来前面一米多就是被敌机炸断了的断桥。桥下是深不可侧的河谷,险些掉到断桥下,大家赞扬司机刹车及时,否则后果肯定是车毁人亡。随即,我们与当地行政机构联系,在此设立了警戒员导路。

经过涉水过河,一路上的道路好坏、河流的宽度深浅、桥梁的长宽载重以及其他一些情况等,均已整理成详细的材料,并由我绘制成兵要地志要图,交给通信员乘返回的卡车投递给后续部队至此,我们算是完成了先遣队的任务,下一步是等待部队到达后的工作是抢修军用机场。


舍命修机场

1951年三四月间,志愿军第47军入朝后,进入平壤附近地域。其所属的140师进驻平壤以南,139师进驻平壤以北的顺安地区,负责修筑军用飞机场。841师进驻肃川地区,除担负西海岸反登陆和防空降任务外,另一任务也是修筑军用飞机场。该师所属的421团和422团修建南阳里机场,423团修建永柔机场。

以上机场都被炸有不少弹坑,只有填平弹坑,用碾道机压实,铺上铁板连接的跑道,才可以使用。我们采取土洋结合的办法,锹镐机械一同上阵,就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白天敌机经常骚扰,只能在夜间干活儿。修了一段时间,就在快要修成的时候,敌人从西海海域的航空母舰上又飞来不少轰炸机,成群结队地投下不少瞬发炸弹和带有显示器的定时炸弹。

当时,我高射炮部队进行了猛烈的射击无数大口径高炮弹,在敌机队形中间炸开了,有被打落的,有被打冒烟的,乱了阵的机队慌忙地逃回三八线以南方向。然而,飞机扔下的定时炸弹却被埋在了土里。

于是,我军组织以工兵分队为主,辅以其他分队,平坑的平坑,起弹的起弹,我们机关里一些人也下到连队,收集掌握各单位的进度。有时一些人也协助工兵,拖运定时炸弹离开现场,归拢到指定地点。

排除定时炸弹,拆卸定时器是一项十分危险的工作,不知炸弹什么时候会爆炸。工兵同志卸下定时器后,才化险为夷。有一次,我们团部机关一些同志在工地了解情况、搜集进度时,遇到一颗定时炸弹爆炸,当时炸伤数人,团队房参谋头部受伤,右眼伤势严重,经卫生队医生及时抢救,才转危为安。不久,我们将修建好的军用机场移交给了接收单位,接到南进命令后便离开了这里。


初试锋芒

我隶属的部队于1951年6月初,从修筑军用机场附近驻地的肃川郡南阳里永柔村出发,经顺安、平壤、遂安、平安进至开城板门店以北的南川店新帝地区,在礼成江西岸构筑纵深防御工事,准备阻击敌人北犯。

时隔不久,我们团接防了140师419团的防务阵地,该阵地北起笃脸里北山,南至夜月山,宽约10公里。兵力布置按着前轻后重”的原则,3个营全面展开,每营在前沿阵地布置一个连。团指所几名参谋(其中有我),在掩蔽部和掘开式的坑道里昼夜轮流值班。

敌人经三个来月的准备,集中其王牌美骑兵第一师和美3师及美24师,还有希腊营和土耳其旅,在大量炮兵、克、飞机掩护下,发起了所谓的“秋季攻势”,妄图一举破坏我防御阵地敌人用远程火炮、加长炮、榴弹炮、加长榴弹炮、野炮、自行火炮和坦克炮,除发射大量的瞬间着地爆炸炮弹外,上空还有敌人的炮兵矫正机在盘旋,时时修正弹着点的偏差,不停地向我阵地射击。一个主阵地,一日落弹万发以上,阵地上的掩蔽部和交通壕被炸毁一半以上。晚上,敌人又不停地用探照灯向我阵地照射,并不时地发射炮弹,干扰我抢修阵地工事。交通壕加有覆盖的地方,可以观察到敌人前沿活动情况。

有一天9时许,我部发现敌坦克两辆,随其后跟有工兵人,从铁源公路上徐徐开来,进到我阵地前300500米处。敌坦克一边开进、一边打炮,进到一定位置跟随其后的4人用探雷器探雷,前后探,左右探。

说时迟那时快,就听“轰隆”一声巨响,坦克被地雷炸翻。后面的坦克设法营救,胆胆怯怯地怕触到地雷,似进不进地向前走,在被我炮火压制打伤两名随员后,它无可奈何地想按来路回去,在调头时又轧上了路旁的地雷,结果也被炸翻了。因为我反坦克小组预先埋设了木质高爆反坦克地雷,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幕惊人的壮举。

仗越打越激烈、越残酷,敌人的飞机大炮一波一波地向我阵地狂轰滥炸,发射炮弹上万发,炸松软了的工事根本不能修复。敌人还向我阵地发射了不少毒气弹,多数是窒息弹。由于缺乏防毒面具,阵地上又缺水,我们只能用尿浸湿毛巾捂在嘴鼻上。工事被摧毁,就辗转在炮弹坑上或炸弹坑里与敌人厮杀,有的进到山角处,没有弹坑,就以敌人的尸体作遮蔽物掩护进行反击,弹药用完了就空手肉搏,前沿阵地的战斗非常激烈残酷。

在中朝两国军队的共同奋战下,敌人精心准备策划的“秋季攻势”遭到惨败。志愿军司令部随即向部队发出指令:为配合开城谈判,挫败敌人可能再疯狂的计划。应主动出击,集中优势兵力火力,继续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火箭炮之威

在1952年秋末冬初,我们部队奉命由驻地出发,又接了原39军防务的大部分阵地。我仍在师炮兵司令部任通信参谋工作,任务和工作职责范围是,负责组织全师炮兵包括配属炮兵部队的协同通信联络,制定通信指令,划分联络频率,规定联络信号,制定密码,绘制联络要图,检查通信设施,维护通信线路,以确保通信指挥畅通无阻。

此时,开城板门店的和平谈判已成僵局美军继续进行军事挑衅,向中立区投掷炸弹,偷袭我军巡逻人员。139师某连队在中立区边缘外进行军事训练演习,他们却硬说我武装人员入侵中立区,大肆叫嚣。所以我们只好进入阵地时与敌人对峙。此时敌人正在中线发起“全面攻势”,遭到挫败后,往西线调兵遣将,准备在西线发起新的攻势。敌人经常采取一些试探性的进攻,不断向我阵地打炮轰炸,我军也向敌之突出孤立的阵地据点实施歼灭性的反击。记忆最深的是,有一天傍晚,们139师在临津江以西,对敌重要的支撑点334高地,采取了歼灭性的炮火轰炸。火箭炮部队发挥了威力,炮弹像一条火龙飞向敌方,又传来了轰轰隆隆的爆炸声。火箭弹散布面积大,擅于打集团目标,燃烧弹燃烧性能特优,打到敌人阵地上,把土都烧焦了,动植物尽成灰烬。战斗过后我们上去看,到处是烧得焦黑的人和被炸得破烂不堪的武器,没有一点完整的东西,可见威力之大。


真假工事

双方的阵地相距不远,有的只隔一道十来米的沟谷。敌人修筑的工事比较坚固,清一色的钢筋混凝土钢板修盖的地堡群、碉堡群,并设置多道铁丝网及其他一些障碍物。我们的工事是比较完整的坑道体系。根据敌人火炮多、火力强的特点,我们还修筑了一些假火炮阵地,有时也在假火炮暴露明显的工事里,冷不防地放上几炮,而后迅速转移进入坑道里掩蔽,敌人发现后就用炮火狂轰滥炸,大量的钢铁不断地往那里倾泻,而我们则在阵地上拍手大笑。

与敌人集中炮火相反,我炮兵采用游动炮射击,打几炮就走或换个位置再打几炮,大显了我炮兵的威力。那时,我在甘水峰炮兵观察所值班观察,看到了敌人一大早来的运输车辆和开到暴露阵地上的坦克,便及时确定了距离方位,向炮兵群报告了坐标位置,引来密集的炮火炸毁敌人多辆汽车和坦克,取得了积少成多的辉煌成果。同时,我们前沿阵地的步兵分队选拔一些射击能手担任狙击手,专在三五百米的距离,对在阵地上活动的零星敌人进行射击,日久天长也打死打伤了不少敌人。

在经常不断的巡查中,自己人也难免会误入假工事。有一回我曾沿着弯弯曲曲的交通壕行至前沿连的炮兵观察所巡查,回来时见天快黑了,为走捷径离开交通壕抄直线走。这个举动,引起了大家的批评,炮指所一些同志说我行动麻痹大意乱走,今后应注意避免无畏事故的发生;还有的人又是责备又是关心地对我说:“你怎么从那里走呢?若是白天引来炮火多危险啊!”我也觉得不该这样走,对大家的正色相告只好表示感谢。


生擒戴维斯

我们部队接防临津江北的南侧阵地,阵地稍南江水经东西流经开城入大海。临津江上的公路水泥桥早已被敌机炸毁,我工程兵部队在其南侧铺设有浮桥,敌机发现后经常投弹轰炸破坏。为了更好地防守修好的要地浮桥,我们在浮桥周围配置了好多高炮,有3个新炮,火力很强,敌机不敢肆意低飞,高飞投弹命中率也极差,根本炸不着浮桥,反而被我高炮打伤打落不少。我亲眼在阵地上看到被打伤打落的飞机,拖着很长的黑烟尾巴仓惶地逃向三八线以南,有的一头扎到地上,有的一头扎进大海。在阵地上看到这壮观的景观,我们开心极了,高兴得拍手称快。

有一次更为壮观,我高炮部队用三七炮仅用3发点射,就击中了一架由北向南仓促低飞的F-86战斗机。飞机一开始拖着浓浓的黑烟还在飞,但只一眨眼功夫,我们飞机上方出现个小黑点飞机急速下落,在离地面有一百多公尺时,弹出了一个小花伞,摇摇晃晃地落到我方上蒲房前沿阵地前方和敌人天德山阵地西侧的三角地带。我前沿阵地4连立刻派一个班前去抓捕敌机驾驶员,而敌人也从高山阵地上下来10多个人,可刚下山坡就被我炮群的拦阻射击炮火打散。

我们这个班动作快,抓到了那个刚着地的敌机驾驶员。这个驾驶员是少校军衔,自称是航空飞行教练官,名叫戴维斯,他说他今天带着他教练的两个飞行中队,护航3个轰炸机中队,到平壤清川地带的交通要道和桥梁车站去轰炸,被我航空神鹰打垮冲散,仓惶低飞回逃时被打中击落。


供诉人:高贵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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