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磨,摇磨,推豆子,磨豆腐,么闰儿要吃菜豆腐。打碗米来煮,煮又煮不熟,抱着罐罐哭。”每每听到小时候这首童谣时,我就想起了俺们生产队里那座豆腐坊,想起了晚上和小伙伴儿们一起在豆腐坊里吃豆腐脑,写作业的情景;想起了中午和好朋友打平伙儿吃豆腐的幸福时光。那悠悠旋转的石磨,那豆腐房里飘出来的阵阵幽香,至今我依然难以忘怀。

  豆腐,是人们非常喜欢的一种食物。小葱拌豆腐,韭菜炒豆腐,酸菜炖豆腐都是农家人餐桌上最常见的一种菜肴。据史料记载:豆腐至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它是由我国西汉时期淮南王刘安发明的。据传,刘安是个大孝子,熟悉养生之道。在他的母亲患病期间,刘安每日都用泡好的黄豆磨成豆浆给母亲饮用,刘母之病遂逐渐好转,豆浆也随之传入民间。公元前164年,刘安在安徽省寿县与淮南交界处的八公山上烧药炼丹的时候,偶然以石膏点豆汁,从而机缘巧合的发明了豆腐。正是刘安的不安分,才让豆腐这种美食一直传承下来,极大地才丰富了人们的饮食。

  记得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国家还不富裕,人民群众的生活还十分清苦,仅凭种庄稼还不能解决人们的温饱问题。于是,大队号召各个生产小队,充分发挥自身优势,因地制宜,广开门路,寻找财源,为生产队里增加收入。我们村共有十三个生产小队,第一生产队发挥自身优势,开办了纱窗厂,第三生产队开办了挂面厂;第十生产队开办了油醋坊;我所在的第十一生产队开办了豆腐坊。我们生产队的豆腐坊设在生产队队部右侧的一间大屋中,大屋有三间房那么大。里面有一盘石磨, 三口大水缸,一口大铁锅,一口八印锅,(八印锅的口径为650mm)还有各种做豆腐的家什。磨豆腐的石磨就在大屋靠西南角的地方,由一大一小的两个磨盘组成。在豆腐坊里做豆腐的师傅叫于福长,我们这些小孩子称它为“福爷”。那时福爷也就是五十上下的样子,别看他岁数不是很大,但他做豆腐的手艺在十里八乡那可是响当当的。他做出的豆腐,“清爽滑嫩”,给人一种浓浓的豆香味”,吃了总能给人留下念想,吃了还想吃,附近村子里的乡亲们都喜欢吃他做的豆腐。

  说起来,豆腐虽然好吃,可做豆腐却是一项技术性很强的活,并且十分辛苦。磨豆腐,需要头天晚上就得把黄豆泡在大水缸里。豆子被泡得完全鼓胀起来,到了用手一捏即碎的程度,再把泡好的黄豆捞到水桶里,然后就可以磨豆子了。这不!每天一吃过晚饭,豆腐坊的灯就亮了,“呱嗒呱嗒的推磨声就传出屋外。每每这时,我就拽上邻居家的小龙,一溜小跑赶到豆腐坊,等着吃碗豆腐脑解解馋。只见福爷拿着一米多长的大 铁笊篱,在大缸里反复搅动,然后将泡好的豆子舀出,小心谨慎地填到磨眼里。最引人瞩目的是那头拉磨的小黑毛驴儿,你看它嘴上套上箍嘴,戴着捂眼,一声不吭,默默地拉着石磨一圈又一圈,不停地转动。随着呱嗒呱嗒的拉磨声,不一会儿,黄豆便从最上面的石磨孔中落到最下面的磨盘上,经过两磨不断磨合,豆浆就乖乖地从两磨咬合的缝儿里流到大磨压着的圆槽上,再由圆槽上的孔流入磨盘下面放置的水桶里。接着,福爷便把豆浆放进添了水的大锅里,之后用柴草火烧开,等大锅里的豆浆烧开后,就是用卤水点豆腐。点过卤水的豆浆叫豆腐脑,豆浆成脑以后,福爷便用瓢羹盛上两碗豆腐脑,在豆腐脑里放上香油、酱油、食用醋、香菜等佐料,分给我和小龙每人一大碗,吃着那香喷喷的豆腐脑,幸福感油然而生。而后,福爷便将豆腐脑装进木制、细纱布铺就的四方豆腐板盆里,和着盆沿一齐抹平后,细纱布覆盖在上面,再用木板压严压实,过几个小时把水空净后,白白嫩嫩、温润细腻的豆腐就完成了。第二天一吃过早饭,福爷就骑上三轮车,拉着豆腐走街串巷。福爷边走边将手里的梆子咔咔咔咔地敲个不停,嘴里还时不时地吆喝着:买豆腐啦!又嫩又香的豆腐!想吃豆腐的,赶快来买呦!因那时家家户户都很穷,没钱买,只能用黄豆换豆腐。乡亲们听到梆子的敲击声和吆喝声,纷纷用瓢或饭碗秤上一二斤黄豆,走上街头来换豆腐。由于福爷做出来的豆腐形色好,不老不嫩,口感纯正,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争相换他的豆腐。加之物美价廉,豆腐总是供不应求,生意十分红火。那年,福爷几乎每天晚上磨豆腐,我和小龙等小伙伴们也时不时地到豆腐房里吃豆腐脑。后来和福爷接触多了,感情也越来越深了。从此,每天晚上,我们除了到豆腐坊吃碗豆腐脑,还时常带上作业本,到豆腐房里写作业,复习功课。虽然福爷没有多少文化,但他对我们的学习十分重视。在我们复习时,他尽量动作小一点,唯恐打扰了我们的学习。在不忙的时候,他还会给我们讲一些村里的奇闻异事,讲谁谁家孩子不怕吃苦,勤奋学习,成长成才的故事,鼓励我们好好学习,打好基础,力争早日成才。那年,豆腐坊已成为我们最向往的地方,一有空就往豆腐房里跑,不仅能吃上热乎乎的豆腐脑,还能免费照明复习功课,真的感到很快乐,很幸福!

  我们生产队里的豆腐坊不仅为队里增加了收入,改善了社员们的生活,更给大家提供了很大的方便。你看!每每过节或到了年根底下,豆腐坊里可热闹了,几乎是昼夜不停。因为每家每户都要做豆腐,已备过年享用。特别是临近过年这几天,谁家要是磨豆腐必须提前排队占号。记得我十二岁那年,一直排队排到腊月二十五才轮到我家做豆腐。父亲负责揉豆腐,母亲负责烧火,我负责打杂。只见父亲将过滤好的豆浆倒进大铁锅里,开始煮了。父亲始终站在大铁锅旁候着,等豆浆起花儿了,咕嘟咕嘟咕嘟地从锅底冒出泡儿来了,父亲就拿起大瓢,从锅底把豆浆舀起来,一瓢一瓢再浇到泛起的沫子上,等把沫子给浇下去了,豆浆也就煮好了。 然后用瓢将豆浆舀到缸里焖一会儿,就往豆浆内兑盐卤或石膏水,父亲随兑随用勺子搅匀,直到豆浆内有凝成的白块,或成豆脑状,才停止兑盐卤。这时,父亲首先给我和母亲每人盛一大碗豆腐脑,他自己顾不上吃,又忙活开了,直到把豆腐做好才休息。我被父亲这种深深地爱感动着,幸福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渐渐长大,对豆腐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因爱于面子,再也不好意思到生产队里的豆腐房里蹭豆腐脑了。于是,我们就变着法子吃豆腐。记得我十三岁那年,一到放学后,我就约上四五个最要好的小伙伴,放下书包,背起挎蓝,就到村外砍草去了。我们将砍来的草一一晒干,然后卖给生产队里当饲料,一个月时间,我们卖干草就收入了12块钱。望着那一大叠(都是一毛一毛的纸币)人民币,我们几个高兴极了。第二天,我们决定打一次平伙儿,解解馋。我们找到福爷买了十斤豆腐,拿回家里让我母亲给炖了一大盆炖豆腐。小龙还将剩余的钱买来了汽水、饮料。大家边吃豆腐边喝饮料,不时还学着大人们猜猜拳,欢声笑语溢满了整个屋子,我们几个小伙伴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餐炖豆腐,这幸福的一幕,一直驻留在我的心中久久难以忘怀!

  时光荏苒,岁月更迭。随着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胜利召开,农村开始实行生产责任制。从此,生产队的集体经济土崩瓦解,那个给我带来快乐和幸福的豆腐坊也无奈地“下岗了”,我也怀着依依难舍的心情和豆腐坊告别,走出家乡,踏上了保家卫国的征程,去追逐心中的梦想。是啊!时下的祖国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变,人们的生活水平有了显著的提高,人们不愁吃,不愁喝,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我知道,今天生产的方式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但豆腐生产的程序基本没有变,取而代之的是机器加工的豆腐。但我总觉得,用机器制作的豆腐远没有人工做的豆腐味道鲜美,好吃。

  回首过往,思绪分飞,感慨万千。回眸在农村生活的那些日子里,特别是在生产队豆腐坊度过的那段快乐幸福的时光,时常萦绕在我的梦中。尽管那时家庭清贫,生活艰苦,但在我的脑海里留下更多的是美好的思绪,还有那淡淡的乡愁。我一定会把它保存永远,因为那是我最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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