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蹲底”换门

人靠运，马靠鞍，王八靠着深水潭。鸡不叫，天不亮，好运来了挡不住。

村里人不敢当面说，都背后偷偷叫村长“穷蹲底“。人无外号不发家，你当面叫他可要抽耳光。有一不长眼的外村人打听“穷蹲底”家事，蹲墙根晒暖的人群中呼拉站出四条大汉，怒眉熊对，吓得外村人落荒而逃，一个砖头块急追脚后跟，我的乖儿子，多亏他娘给了一双神仙脚，一溜烟跑了无影。那个年代，山里还没有解放，梨城战事正酣，赵保原大本营据村仅仅二十里乡路，山里的天还不是清郎的天。刘大村长家大地少人口多，兄弟四个接茬出生，清一色的大小子，能吃能睡猛喘气，几年齐刷刷长大。

父亲刘财没人叫了，绰号“刘和尚”叫响张庄孙家村旮旮旯旯角角落落，大光头锃光瓦亮，率领四个身壮体棒的大小伙浩浩荡荡上山下坡，劳力十足。能干也能吃，一家六口人，兄弟四个正值长身体的时候，填饱肚皮成了重中之重的大问题。巧婆难做无米之炊。上顿填饱肚，下顿干瞪眼。穷日子难熬，饥饿难忍受。天不黑，一人一碗能照出人影的玉米糊汤下肚，和尚便让四个汉子直挺挺躺在火炕上，静静不动，省力气不饿肚。穷家难日吃不饱，熬吧。半宿一家人肚子＂咕咕＂作响，像似解放梨城枪炮声，饥饿难忍，滋味难受得很，老鼠都在刘家饿得搬家无踪影。在那个艰苦年代，乡下人都在饥饿中煎熬，小孩盼过年，大人望种田，何时能吃饱肚，是村人的基本需求。

刘和尚的四个男娃各有特色。大儿小名幺鸡，能干能吃能摸点拿点，所到之处手不走空，贪小便宜，都是饥饿吃不饱惹的，见能吃的瓜果梨枣地瓜芋头双眼发绿光，惦记着摸回家，人们严防看守也无何奈他，看上眼想法也会摸回家。鱼钩钓小鸡。鱼钓放炒糊的苞米粒，放长线钓小鸡，人在前面走，鸡随线跟随，无声地乖乖进了刘家。鸡鸭狗猫顺手牵走，胖瘦大小能填肚子就行。刘家在那些年多亏他手勤多拿多占多摸，为家里解了大难，尚无人饿死。村人送绰号“扫地穷”。二儿小名瘸狗，人不瘸，大高个，走路一晃一摇，不爱干活爱臭美。人精脑灵嘴甜，见人说人话，见鬼办鬼事，遇见阎王迎笑睑，玩世滑头＂穷蹲底＂。三儿名叫三猫，四子叫四皮。贱名孩好养，只是个记号，见什么叫什么，碰上什么喊什么，好记就可以了，名字也填不饱肚子。张庄孙家村的狗会两手，张庄孙家村的猫耍大刀，说的就是刘家四兄弟。

兄弟四个排排名次，以瘸狗最为出类拔萃。脑瓜特大，心眼特灵。刚刚山村的天是晴朗的天，他思了半宿，找他和尚爹嘀咕了好一阵，他一头不回扎进村部，当民兵住进民兵屋，挎枪巡逻抓坏人。在村里一鸣，惊煞村人，积极的表现，获取了南区姜庄乡领导的欣赏，极力推荐为村民兵连长兼仼治安主任，大权在握，“穷蹲底拉大门，吱呀吱呀走起了”。马在料上长膘，人在运上雄起。刘主任暗自偷乐，十分佩服半仙刘伯，千年等一回，刘半仙算准了，“穷蹲底”起来了。

刘半仙暗示，住在村后一和尚，压不住。前底后空，东平西高，风水不佳，难有出路。和尚看看四兄弟，长叹一口气，小鬼难緾，穷神难去。半仙摇摇头，如何如何？天机不可泄露。

几天后，刘家不声不响换了两扇破烂大门，两扇用山里坚固结实屈狗牙木材做的大门，底下栅挡包上铁皮，拉动时木门沉厚重，铁皮磨门下石面，咯咯作响，声音极大。早上，东方微微放亮，村人还在睡回笼觉时，刘家大门轰隆隆咯咯响了，天天如此，响彻半片村子。谁家人起来了？唉？“穷蹲底”起来了。“穷蹲底”家大门天天早早打开，声音震响半村。村人念叨，人借口气起大运，迷信吗？别不信，应验了半仙的话。借众人口气，家境慢慢好起来了。瘸狗大权在手，不愁吃不饱。

刘主任脸露笑意。和尚有滋有味抽着旱烟，好日子来了。三兄弟心花怒放，上门的媒婆一波又一波。幺鸡“扫地穷”娶了个见物手就痒的大嫚，豺狼配虎豹，成就了天底下一对好鸳鸯。刘大主任目标描准了完小的老师，离幸福新郎只一步之遥。据悉，刘大主任有可能升为村一把手。乖乖，怎么会这样，村人惊了，真像村人唱的“四大红”：庙上的大门，火烧云，大姑娘的腚，管事人。“穷蹲底”腰身一变，花生掉进杀猪盆——成了红人（仁）。

河水轮流转，三十年河南，三十年河北。刘家的风水也要变了。凡事盈亏，必有原因。借佳语口气，生活日子竟渐渐好起来，有道理没道理，自己拍拍白拉盖想想，一笑也。

五龙河曲曲折折有无数个弯。无数个弯上就有无数轮太阳和无数轮月亮。北乡老家在太阳月亮下像顽石一样生生不息。一个人，一村人，在阳光下的山谷耕耘播种收获，在月亮星星点灯的天空，为他们圆梦。

河水流过的每一天都平平淡淡。张庄孙家村的人们天天日出而作曰落而息，平和无争地生活着，也就像河水一样平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