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没有彩排,每天都是直播。虽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但不能游戏人生,要认真过好每一天。如今已年逾天命,直奔花甲,翻开尘封的档案,盘点自己的得失,可以说尝尽了苦辣酸甜,离合悲欢。对于社会分工,管仲曾说:“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毛泽东主席又进一步细化为工农商学兵。回首来时的路,我正是从当兵起步的。

    当兵

    高考落榜后,本该补习重考,但家里出现了重大变故,家庭经济出现了危机。父亲不得不忍痛割爱,叫我下来在自家开办的饮料厂干活。闲暇的时候,不得不为自己的前途着想,总不能在饮料厂干一辈子吧?考学无望,只剩当兵一条路可走了。我盘算,当兵既可以解决家庭负担问题,如果运气好的话我还可以考个军校;既可以报效国家,又缘了我的大学梦和军官梦。84年,我背着父母,偷偷地报了名。初检过关了,老父亲这才知道我报名参军的事。我还以为老父亲非得责骂我一顿不可。没成想,老父亲对我的想法不但非常支持,还陪我一起去县人武部参加复检。十月下旬,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高高兴兴地领回了入伍通知书和军装。我默默地打点着行囊,没有祝贺,没有送行,左手一提包课本,右手一提包衣物,真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怀着对家乡的眷恋,怀着父母的嘱托,怀着自己对人生的追求与探索,登上了西去的列车。远了,家乡的父老乡亲;远了,家乡的一山一水;远了,学生时代的金色时光……我坚信,回来的时候,一定会有“绿树成荫子满枝”般的收获!

    守备六师十七团为了开源节流,把二营五连派到霍林河露天煤矿挖自来水管道。负责新兵训练的,都是连里抽调的老兵。有些事儿就像人生的岔道口,你的选择可能是对的,也可能是错的,但无论对与错,它都将会影响和改变你的一生。新兵训练结束后,到霍林河和老兵们一起参加施工。连队驻扎在霍林河市郊,没有营房,住在地窨子里。连队生活也比较艰苦。天空终日雾霾笼罩,弥漫着煤烟味儿;水也特别浑,烧开后像茶水一样黄;白衬衣洗过几次就变成了黄衬衣。由于冬季不能施工,再加上连里也不出操,除了周六周日可以去市区买些日用品外,一律不准离开营区。正好趁这段休息时间,温习高中课程;累了就练练书法、吹吹口琴、写写家信,有时帮助战友们写家信,跟他们一起打闹玩耍,时刻等待着考军校的机会。让人没有想到的是,85年9月末,部队响应中央军委“裁军一百万”的号召,边防守备部队成建制地裁撤,守备六师也不例外。五连除师教导队回来的、大连陆校分来的两个小排长外,包括连长、指导员在内的全体官兵都要转业复员回到地方。这一切来得那么突然,就像一场梦。我的大学梦和军官梦也随之破灭了。当了短短的一年兵,就像出了趟长差,给了两个嘉奖,就“滚” 了回来。

    经商

    当兵一年,我没向家里要过一分钱,也没攒下啥钱,也没给家里买啥。一百四十七块钱复员费一分没动,全都交给了老父亲。85年,地方时兴戴军帽、穿军服和背军挎。哥哥和妹妹就跟“打土豪”似的,哥哥要去了军帽和一套新“的确凉”夏装,妹妹拿走了军挎。我则把棉军帽送给了老爹。剩下的内衣、内裤、蚊帐、军被和武装带就自己留作纪念了。人生啊,人生!从哪里来,还要回到哪里去!这就是个圆。当你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原点。出去一年了,不算长,也不算短。

    我到大姐、二姐家窜窜门,都看看。回来后,就在家继续做饮料。年关迫近,不管农家,还是职工,都在忙乎挣点“过年钱”。大姐夫从县里弄来一千斤大葱,叫我和哥哥卖。哥哥怕掉价,不愿意干这活儿。也不能看这大葱烂在家啊!我又当起了小商贩,赶着送饮料的小马车走屯串户卖。旱田村的人家都会侍弄园子,过冬会留一些干葱。水田村的人家经济条件还相对好些,但一天也卖不了多少。这么卖也不是个办法。鲜族人也愿意吃大葱,但不太会侍弄园子。在卖葱的过程中,有个鲜族人提醒了我:“可以用大米换大葱吗?”我说:“可以啊!”于是就用最原始的办法——以物易物,一斤大葱换一斤二两大米。按照自愿有偿、互通有无的原则来说,谁也不吃亏;就性价比来说,大米的价格还是相对高些。这样既有益于改善生活,也有利于变现。我走遍了延西一片的鲜族村,总算把这一千斤大葱折腾完。在此之后,我又“客串”了几次小商贩,赚了点小钱,填补家用。

    上学  

    人生的两大缺憾就是没上过大学和没服过兵役。部队生活缘了当兵梦,虽然像“打酱油”一样,但毕竟锤炼了我的刚毅,锻造了我的意志,丰富了我的人生。转年,我被分到一家合资企业当了一名工人。没上过大学是我人生的一大缺憾。大学梦我也一定要缘!“三点一线”的工作赋予了我新的生活内容。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参加了自学成才自考班,自觉学习大学中文课程。从此,学习成为我日常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有人会说:为什么不参加电大、党校上学呢?因为那是要交学费和书费的。我寄居在姐姐家,除了留点零花钱外,每月工资都交给了家里(不是家里要的,是自觉上交的)。高等自学考试有着其他学校不可替代的优势:一是课程少,只有哲学、文学概论、现代文学和古代文学等10门课程。再一个是不用交学费,教科书可买可不买。如果刻苦学习,再加上记忆力好,一年就可学完。那时,我只买了六科的书,其他学科都是借同学们考过的。经过三年来的拼搏努力,拿到了哈尔滨师范大学的毕业文凭。虽然是墙外大学,但毕竟缘了我的大学梦。

    做工

    到麻纺公司上班后,先是在后勤做些零杂工作。公司有集体宿舍和食堂,就吃住在公司。为了解决“一线紧、二线松、三线肿”的问题,公司要把我们这些后勤人员重新进行分配,充实到一线。我又一次面临工作的选择。去向主要有两个:一是下车间,当保全工。二是公司成立经济警察大队,当经警。我对这两个工种进行了认真比较:下车间,当保全工,虽然苦点儿、累点儿、脏点儿,机台拆卸、平车研瓦、养护维修都属于技术工种,在工厂不学技术,不靠技术,能吃得开吗?当经警,论身份是工人,论技术、他没有,虽然穿一身绿警服,名声好听,工作轻巧,其实就是个看个大门的。经过一番比较和选择,我决定还是下车间,当了一名保全工。

    十一月份,公司抽调由后纺车间梁主任带领我们七人,到佳木斯亚麻纺纱印染有限公司,学习苏联L8、L5新型细纱湿纺设备安装技术。学习回来后,蒋主任和梁主任又带领我们全力投入新型机台设备的安装工作。经过一个多月“白加黑”、“五加二”的工作,新型机台设备安装全部结束,并一次性试车成功。机台设备安装完毕,保全队步入了正常的维修和养护轨道,我也长期留在了保全队。在企业工作的三年时间里,我学习工作两不误、双丰收,既拿到了大学文凭,又学习了先进技术。但很快,企业固有的萧条、复苏、鼎盛、衰落四个周期显现出来。公司因为美国的贸易制裁,停止进口我们的商品,商品没了销路,企业也就全面停产了。为了有个稳定的工作和收入,我决定要跳出企业。90年年初,我被借调到县经济委员会“包厂办”。“包厂办”是根据县委提出的 “科技兴工发展战略”,负责22个县直机关单位包扶18户国营预算内企业的考核工作。主要是考核这些县直各单位为所包企业做了哪些实事、好事,对企业发展做了什么贡献。考核工作就是依托经委创办的《延寿兴工简报》载体,分别深入到企业和包厂单位进行双向考核,然后以简报和报道的形式采写一些包厂单位的经验和做法,分发给县委办、人大办、政府办和政协办,还有公交工委和县直各单位。《延寿兴工简报》的采写和发送,让县委李书记及时了解掌握了工业企业的发展动态和包厂单位的做法。李书记也很关注《延寿兴工简报》的报送,每送必看,逢看必批。备受县委领导和县直各单位,特别是经委和各工业主管部门领导的关注。

    一年之后,委里的人员又进行了调整,把我调到生产办工作,负责生产、财务、能源、设备的统计与管理工作。按照委里的要求,生产财务报表不能只是统计数字,还要写出统计说明,定性定量地分析工业生产中的利弊得失,并提出相应的对策。不会珠算,这回可让我犯了难。“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借来外甥的书,一周时间就学会了珠算加减乘除。然后又对什么是产值,产值是怎么来的;什么是生产成本,什么是销售收入,税金如何缴纳,利润是怎样计算的?一家企业的资金周转天数等等,水电煤等能源的系数什么,怎么折算等等进行了深入研究,同时还要配合主管领导组织召开生产例会,编制季度生产计划,完成各种报表数据统计工作。年底,又把我调到综合办工作,主要从事文秘工作。94年2月,又调到工业局当办公室主任。在这九年时间里,我不仅当过企业工人,还逐渐成长为工业工作的指导者。

    从政

     95年8月,考入了县委办公室,别看我是工口的文秘高手,那毕竟只是条条的工作,而县委办是全县最大的综合部门,我在这里只能是小巫见大巫了。县委办对秘书的要求更高,写请示、批复、报告等事务性公文必须按照国家的行文规范来写;写领导讲话和报告,必须站在领导的角度,换位思考,既要有理论高度,还要有理论联系实际的深度。这样,才能写出高质量的材料。新世纪的开局之年,我被调到县委政法委工作,主要负责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工作。人生处处是考场。从什么是犯罪心理、犯罪实施、犯罪未遂、犯罪终止,到“三防”建设、接出警、立案侦破,再到批捕起诉、依法审判,再到未决已决、投监服刑等等必须进行全面地深入研究,对全县社会治安实行“打击、防范、教育、管理、建设、改造”。在实施为期一年半的“严打”后,又紧锣密鼓地开展了“长治久安的平安创建”工作,总方案套着子方案,大方案套着小方案,一步一个启动会,一步一个推进会,一步一个汇报会,几乎年年是市县先进。

    又要研究干部了,有朋友跟我说:“水到渠成就是不行,顺理成章就是泡汤。你得想想办法啊!”我知道朋友的意思。我淡淡地说:“就凭领导赏吧!”果然是“背心改乳罩——是个平调。”2018年2月,我从政法委调到劳动和社会保障局(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任党委副书记。除了负责党务工作之外,我也要研究业务工作。干一行,爱一行,钻一行。人没有生而知之,而是学而知之。放下架子,不懂就问,不耻下问。围绕就业、工种、保险、晋级、就业、再就业到退休这一循环链,什么是工伤保险、劳动仲裁、职业培训,一步一个脚印地学,很快就摘下了不懂业务的“白帽子”,成为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工作的行家里手。

    务农

    我不但出生在农村,还干过农活,在县委办也跟随领导下过乡,对农村的生产生活并不陌生。可调到农业局之后就傻了眼,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我负责农业执法、经管、土地确权、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信访、食品安全等生产关系这一块,什么新型职业农民,新型农业经营组织,互联网+农业,智慧气象+农业等一些新提法、新名词叫我眼花缭乱。“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就不信弄不懂它!我又来了犟劲儿。经过两个周期的学习与实践,基本摸清了农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规律,工作起来也驾轻就熟,得心应手了。

    农村农业的活儿多、事儿多,局里自然很忙。分管常务后,什么现代科技园区建设、水源污染治理、秸秆禁烧综合利用、新农村建设、农村人居环境整治、产业扶贫等等常规工作,还有季节性、突击性、临时性工作,虽然有分管领导,但都忙不过来,经常亲自起草方案、检查指导、撰写汇报材料。整天忙得焦头烂额,不可开交。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政策好、人努力、天帮忙,全县粮豆总产量连年稳定在15亿斤以上,个别年份还突破了17亿斤。延寿粮豆不但品质好、价格优,“延寿大米”还获得国家、省地理名牌标志产品。

    坐牢 

    我也犯过“错误”,而且还是很大的“错误”。2018年,县里政坛发生了剧烈的“大地震”,政治生态被摧毁,后续问题如何处理又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按照习总书记“三严三实” 的重要论述,本着为党发声、为民请命的态度,从党纪国法的角度,我对当局一些人的不当做法进行了批评。不曾想,这一批评传遍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一时间,又成为人们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热点!

    别看一些人天天喊反腐,一旦触及了他们的灵魂,翻脸比翻书还快。没过两天,我就被问罪。“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为了追求真理与正义,我虽没像哥白尼一样被烧死,却以“寻衅滋事”的罪名对我进行了行政拘留,蹲了十五天“笆篱子”。羁押期满后,就像瘟神一样,亲戚朋友见我都敬而远之。虽然这样,我没有因此而无奈、愧疚、悔恨、颓废、萎靡、畏缩……而是直起腰杆、挺起胸膛做一个真正大写的人!因为人站起来就应该是一座山,躺下就是一道梁!

    半生已过,一事无成。回首来时的路,应该说既不卓越,也不辉煌,但我觉得很完美。于是,写了首半字歌来自我解嘲:

    半工半农半书生,半文半武半世功。

    半民半吏半皓首,半隐半显半百翁。

    “人生百岁,七十稀少。更除十年孩童小,又十年昏老。都来五十载,一半被睡魔分了,那二十五载……”余生很短,也很贵,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