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浪沟,裤浪沟,

  有个泉水自来流。

  喝一口,凉又甜,

  好似流蜜小泉眼。

  蚬河上游莱阳境内门家沟村有两条细小的沟流,缓缓北流汇入蚬河,村里人有时也自豪地说:,咱们也算是蚬河源头吧,也算个小支流的源头吧,涓涓细流汇成河。

  看到蚬河这两个字,不少朋友会联想到莱阳的“五龙河”以及“母亲河”。莱阳这个蚬河,虽然相传是从栖霞牙山源头演变而来,但并不影响人们对于这里底蕴的感受,因为在许多支流汇入与莱阳县城相关的两大地标——旌旗山和蚬河,都在河附近。

  这种与水的文化底蕴,似乎也延伸到了莱阳北乡境内的村庄上,这附近的不少村名也很有特点,比如河泊沟顶等许多村名,都和水河泉有着缘源的联系。

  今天来说说我老家一个美丽宁静安谥名字叫门家沟村,七汊五沟两条河一泉眼的水乡山村。

  记得儿时。村前河东裤浪沟确有一眼清泉,天旱不枯,天涝不溢,清凉甘甜又叫马神仙泉,也有叫撅腚泉。沟名土气粗口,如今,已过去了几十多年。清澈甘洌的那眼泉水时常流进梦里。让人对逝去的岁月生出些回味神往。

  儿时的伙伴玉五,他家离那眼清泉最近,大概不过两三丈距离。泉水从地底下涌出,旁边有口古老的水井。水井旁边泉水涌出汇成一个天然的水眼坑。不太大不太小,或许就十来平米吧。

  泉水眼四周,张家的先人们,用相对规整的石头砌了个比较规则的圆。大约有大点的石砘粗,在齐水面以上的石头上,长着青绿的苔藓植物,默默的向人们诉说着泉水凼的古旧沧桑。

  没有人说得清楚,这眼泉水这个古井这个泉水眼始于何年何月。即使村最年长的老人,八十几岁老木匠铺刘家的爷爷也说不明白,爷爷曾明明白白的告诉村里男人女人,他说他听他爷爷讲,他爷爷小时,就知道村里人都喝这眼清泉水,开胃养眼活大年纪。林中难寻千树,村中常见百年人。

  在泉水眼左右两边,分别生长着两棵小桶样粗细张家的白果树,沟两侧是一颗颗粗大的栗树。两棵白果倾斜着呈人字状交错在泉水眼上方,小时好玩,往往从这棵树爬上,跃过泉水眼从那棵树梭地下。许多第一次看见这两棵白果树的人都称奇,前人栽白果树,孙子后才得治。

  大人们说,白果白果一百年才结果,这两棵白果树结的果实很少。又涩又臭还软软,火上一烧放一股臭气。时至今日,似乎这样纯粹的白果不多了,大概好象已不多见,说不定,大抵已消失了。

  白果不开花朵,结出先青绿熟透了发黄的小果果,像熟透了的山里楂,用水浇洗除去外皮,白白果了煞是诱人极了。

  那些时侯年月,泉水都是直接饮用。村男人女人干活渴了,走近泉水边,男人直接撅腚头伸泉眼喝。女人文明用双手捧起泉水喝个痛痛快快,然后,长长的舒口气,露出幸福满足的神情。

  张家老娘见大伙用手捧水喝,委实不方便。 把家里一个木瓢放泉水边,以后,人们喝水就用木瓢舀。许多人都说,别看张家老娘满脸麻子坑坑叫麻子奶,心倒善良,好人应该有好报。

  或许,泉水来自地底大石缝的缘故吧,不仅清甜甘洌。还特别凉,比池塘田间的水都要凉许多。因为水凉,泉水眼里终年只见些小鱼小虾。

  村里男人女人喜欢站水边,泉水清澈见底,於泥都没有。有人说了,这泉水就象少女的眼睛明媚清澈。所有的小鱼小虾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小鱼小虾快快活活的游来游去追逐嬉戏无忧无虑的样子。

  人们看着活泼快乐的小鱼虾,忘记了劳累忘记了生活的困顿艰辛,舒展了紧锁的眉头,绽放出难得的笑容。

  张家人和村里的人都自觉的守护着泉水的清澈甘洌。从老到少,从大到小,从没有人下过泉水洗脚洗澡。不仅会受指责,自己也会于心不安。有次,二虎还有另几个娃淘气,脱了精光下泉水坑戏闹。下得水里,泉水冰凉透骨,个个冷得打抖,飞快的爬出泉水坑,赶快穿上衣服。就这样,几个娃无一例外的回家都挨了娘老汉一顿暴捶!二虎吓得一天没敢张口吃饭

  这眼泉水不仅在本村有名,甚至一些更远的地方也有人知道,有一眼叫马神仙好水,清澈甘洌,一年四季汩汩不停。

  一些赶路的或有事经过村的行人,若口渴了,去泉水旁用张家木瓢舀水喝,每每喝下清洌甘甜的泉水后,都会由衷的赞叹,好清凉!好甜好甜。

  村里有四大宝,四九赶大集,南河梨儿香,马神仙水甜,俊嫚不出疃。

  泉水顺了喉咙,欢快的入了肠胃。泉水有灵她高兴呢。她知道,村人祖祖辈辈都珍爱她。她又岂能不甘洌清甜呢!

  后来,离村上游二三十里的地方修了大水坝。村人又苦干巧干在山上开劈了转山渠。引来水库的水灌田种地,再也不用辛苦费力脚踩水车车水。

  这几年有年轻的妇女不顾老人的劝阻反对,端了脏衣脏裤直接奔泉水眼,张家老娘苦口婆心劝说也无济于事,没办法,差点捶胸顿足,还是阻挡不住妇女的脚步。

  年轻妇女反过来还讥笑老人,老封建老脑筋,今已是啥子时代了?还死死抱着陈现陋习不放!你看,冬灌水都引到山上去了,这丁点泉水还能有多大用处?!用着洗衣裤不是正好发挥了她的作用!

  老娘摇着头叹气,村里其他老人也摇头叹气。这是咋了?咋说变就变啦?是的,改变是必然,只是,莫非所有的改变,都非要人惆怅失落?

  另一些妇女,先还有些顾虑,看老人除了摇头叹气,实则也无能为力,大了胆子纷纷效仿,泉水四周围一大圈子洗东西的女人,有些妇女撅着肥硕的屁股,裤腰又诋,露出白花花耀眼的肉。渐的,泉水四周白花花的屁股日渐常见。

  那年,斑沟修机耕道,大队要求将泉水凼填一部分,好些老人掉着泪不答应。这泉水为村无私奉献了好多年,何况,张老汉刻的字就在眼前,村人不是忘本的人,宁可改道,也绝不能填平这泉水!

  几个愣眉愣眼年轻的男人,举着锯子斧头,才不管你三七二十几,把张家两棵结满白果的白果树轰然放倒在泉水里。时年,山沟发洪水,淹死冲走3个要强称能的小伙子,老人暗地说报应。

  那个年代,非常时期。

  张老汉这些年老了。若不然,也非怄死不可。这两棵白果虽没带给张家多大的收益,好歹也是他老汉一个念想。这树是爷爷年轻时栽下的,百年的村驴老汉当命一样爱护。

  张老汉平素讨人嫌不招人喜欢。不仅阴阳怪气,还计较爱贪小便宜,唯这句话,让村老人赞同认可。改变了对老汉的看法和态度。原来,这龟儿也不完全那么招人恨惹人烦呢。

  泉水终究还是被填了大半,只留下一个席子大小的坑凼,,更让人悲愤的是,当年,张老汉偷工磨工差不多一个月刻下的石碑,吃水不忘挖井人,过去孤零零的立那儿,大伙差不多早已熟视无睹了。今一下子被扔了不知何处,多少人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失落惆怅。几十年来,大家无视碑的存在,一旦彻底消失了,又觉得似乎少了一点啥?

  原本就不大的泉水眼,只留下一席子大小的坑,泉水仿佛裂了嘴哭泣,依然顽强的从缝隙中渗出来,默默的流出裤浪沟汇进沟外那条五龙河。

  老人们也再难得提及泉水。尽管,泉水依旧默默流淌。坑凼里早已没了菜板鱼烧火片儿,倒是时常看见死猫死耗子以及妇女用过的一些卫生杂品飘在水里,原本清澈甘洌的泉水散发出臭哄哄的味道,水底积满污泥。

  过去,裤浪沟这泉水就象少女的眼睛清澈明媚,如今象个老妪昏浊,眼角还堆满眼屎!

  村年轻一代,对曾经清澈甘洌的泉水凼已了无印象,以为,原本就是如此么?原本如此,有什么不对的么!

  村几个爷子愣眉愣眼瓜拙拙的钉在泉水旁,许久,驴回过神,自言自语,说这些有个卵用!魂?还有魂吗!一些曾经经过村的外乡的行人,许多已风蚀残年,偶尔有几个健朗的老人重新经过裤浪沟,找不到了那眼清泉,寻不见了那个泉眼了,尽都非常失望失落,进而长叹一声,可惜啊!可惜啊!那么好的一眼泉水那么一个清澈清亮的泉水眼!

  年轻人更是没了印象,老人渐行渐远终将全部离去。到那时,有谁能告诉年轻一代,曾经有那么一眼甘洌清甜的泉水呢?那泉水滋养了村中祖祖辈辈!

  裤浪沟依旧。泉水没了。

  自携坐具当匡床,

  村中河边快纳凉。

  风乍来时树疑舞,

  雨初过处草生香。

  几多鱼影吹新浪,

  不断蝉声噪夕阳。

  水净沙明人浴罢,

  闲眠那觉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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