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李清波,1930年农历2月26日出生于河北省(现属天津市)武清县黄花店乡,今年90岁了。他1949年3月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1951年7月至1953年7月成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到朝鲜参加抗美援朝。提起70年前的抗美援朝战争,仍记忆犹新,往事历历在目。

参军离家

 1949年3月,正是初春时节,地里的麦苗已经吐绿,县第七区武工队征兵,他就去报名应征,队长胡沼祥见他年轻、机灵,还识字(父亲初小毕业)就录取了他,并让他当了通信员,就这样父亲参了军。当时平津战役已经结束,家乡刚刚解放,武工队就是协助地方政府工作,在各村巡逻,维护治安,剿匪。后来武工队不断扩大,成为县大队,又扩充为天津军分区独立营,再后来成为河北省警备2团,父亲就在3营9连当文书,1950年初驻防在保定市安新县傅村,就这样离开了家乡武清县。

最后父亲所在的团归属为华北军区第20兵团,下辖3个军,66军、67军、68军,68军下辖202师、203师、204师,203师就是在朝鲜战场上创造了“奇袭白虎团”奇迹的师。父亲在68军204师后勤部野战医院,部长翟立文、政委钱寄洲。当时医院在张家口宣化县一个叫沙岭子的地方,这已经是1950年10月份了,朝鲜战争已经爆发,中国出兵朝鲜,全国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抗美援朝运动。

跨江赴朝

 1951年,父亲所在部队调动到河北沧州、静海,在驻扎的这几个月中,部队开始天天动员准备赴朝参战,部队领导给他们作报告,揭露美帝国主义妄图侵占全朝鲜,并侵略中国的野心,父亲回忆说那时知道了唇亡齿寒、户破堂危这些成语的意思,他们也都摩拳擦掌做着赴朝的准备。1951年7月部队乘坐闷罐火车到达吉林省通化。他记得很清楚,在通化火车站,地方政府招待他们吃了一顿白高粱米饭、猪肉炖粉条,敞开了吃,管够。父亲说那是赴朝前在祖国吃的最后一顿饭,真香啊!通化产葡萄,在火车站看到很多卖葡萄的,热情的人民、紫红的葡萄,通化给父亲留下了深刻印象。

父亲记得入朝之前发給每人2斤馒头片、1斤虾皮、1条装了小米的粮食袋。车行到桥中央命令他们下车,摘下帽徽、胸章,背着背包、粮食袋,徒步进入朝鲜。那天进入朝鲜天快黑了,他们迎头就碰上了美军飞机的狂轰滥炸和疯狂扫射,赶紧跳下公路隐蔽,当场就有战士被炸伤,这是父亲入朝首次与美军接触,也真切地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

父亲他们部队入朝时5次战役已经打完,他所在野战医院主要跟着作战部队打阻击战,野战医院随着作战部队走,仗打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父亲在野战医院休养2所当文书,主要负责登记、分选伤员,重伤员送回国内治疗,轻伤员留在野战医院疗养,伤好后继续回部队。父亲说当时非常艰苦,但他们也把工作、学习、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他们吃的是高粱米、小米、硬馒头片,没有菜,就着虾皮,这还是好的,难吃的是压缩饼干,又干又硬,难以下咽。因为缺乏营养,很多人得了“夜盲症”,上级给发了鱼肝油丸。在朝鲜过春节,也包饺子,是用野芹菜、野韭菜、野葱拌虾皮做馅,没有肉;没有擀面杖,就用挖工事的短铁锹,把铁锹头去掉;没有案板,就用床板,将铺盖掀起来。他们住的是矿洞、坑道、杉木搭建的棚子、朝鲜老乡的房子,没有床就铺块油布。他们学习文化,当时几乎所有战士都是文盲,大字不识一个,因为父亲识文断字,就当上所里的“小教员”,用“祁建华速成识字法”教战士识字。他们还排演活报剧,父亲扮演麦克阿瑟,用纸糊个大檐帽戴上,到现在他还记得几句词:我老麦混世怪,现在是盟军总统大元帅,我帮助李承晚打内战,战争打得真叫坏,前方一个劲儿打败仗,后方一个劲儿出号外……。

有一次父亲和军医、护士坐救护车运送伤员,可能是当时的汽油提纯不够,或是因为救护车太过密闭,通风不良,父亲感觉汽油味很大,中毒了,逐渐呼吸困难,最后全身抽搐,口吐白沫,大家赶紧将他抬下车,抬到通风较好的地方,慢慢地父亲恢复过来,他说那次差点儿就死在朝鲜了。

在朝鲜战场还让父亲难忘的是祖国人民赴朝慰问团的慰问,给他们带来慰问品,父亲清楚地记得慰问品是一个印有“赠给最可爱的人”的搪瓷缸子、一杆钢笔、一块黄色丝绸手绢、一小袋糖块。慰问团还为他们演出,就是在朝鲜,父亲看到了著名歌唱家郭兰英的演出,他说印象最深的是两首歌,一首是《南泥湾》,另一首是《歌唱二郎山》。

入党立功

由于父亲勇敢、不怕吃苦,工作认真努力,性格开朗活泼,积极要求进步,1952年6月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所长靳国元、副所长曹荣臣是他的入党介绍人。本来应该有6个月的预备期,当时他们驻扎在一个山沟里,旁边还有几户朝鲜人家,有一天,天气晴朗、阳光热烈,一个朝鲜妇女将洗好的衣服铺在低矮的灌木丛上晾晒,朝鲜人喜欢穿白色衣服,在空中往下看格外显眼,美军飞行员可能认为下面有中国军队,开始疯狂地轰炸,那位朝鲜妇女被炸懵了,一头扎进灌木丛中,像个鸵鸟一样,半个身子露在外面,父亲看到后没有犹豫,立刻冲过去连拉带拽将她拖到安全地方,救了朝鲜妇女一命。这一幕被靳所长看到,当即冲着父亲大声说:给你记三等功,党员即刻转正。就这样,父亲在朝鲜立了一次三等功,提前3个多月党员转正,还提升为司务长。

当了司务长后,一次他带人赶着大车去东海岸的元山买菜,遇到美军飞机轰炸,拉车的马受惊了,乱窜乱跑,他们也顾不得危险拼命将马追回来,父亲说必须保住马,马也是军用物资不能损失。

再后来父亲被调到后勤部军实科管粮食,他们定期去兵站拉粮食,再送往作战部队。当战事激烈时,他们还往前沿战场背送粮食、弹药,每人每次背40-50斤,父亲说那真是冒着枪林弹雨。幸运的是父亲每次都安全返回,没有负过伤。

停战回国

 1953年7月,为了迫使联合国军在停战协议上签字,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共同发起了金城反击战。父亲记得那天枪炮声异常激烈,震耳欲聋,照明弹将夜空照的如同白昼,他当时正在前沿战壕,他的科长张子芳派人把他叫回 后勤部所在矿洞,父亲气喘嘘嘘、满头大汗地跑回来,问科长什么任务,张科长让他擦擦汗,休息休息,然后再没理他。他正纳闷,突然,枪炮声停了,四周一片寂静,那一天是1953年7月27日,夜里22时,停战协议生效了。

停战2、3天后,父亲接到命令,让他立即回国,去位于北京通县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财务学校报到上学。父亲说这时他才想明白,科长为什么在停战那天晚上把他从前沿战壕叫回来,是怕他在最后时刻出意外,至今他还由衷地感激他的科长。父亲和一个姓姚的战友一起去报到上学,整个后勤部就他们两个人得到了这个机会。他们从新义州上火车过鸭绿江回国,在车站他俩买了苹果(朝鲜盛产苹果)和炒花生(当时战士每个月已经有几块钱的津贴了),他们兴奋极了,吃着苹果、花生,畅谈了一路。父亲在财务学校学习了3年,1955年授衔时被授予少尉,1956年毕业,被分配到北京军区空军后勤部工作。

抗美援朝战争过去70年了,父亲时常想起在朝鲜的往事;想起那些领导、战友。他说比起那些牺牲在朝鲜或受伤致残的战友,他全须全尾、完好无缺的回来,还上了学,他是幸运的。特别是近几年,祖国人民、党和政府对他们这些老解放军、老志愿军战士非常尊重,给了他们很好的照顾和待遇,他很满意,他感谢祖国、感谢人民、感谢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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