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事的儿子

　   有人说，人老就怀旧，这是真的。

　　那天儿子从家里走出，我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想起他那顽皮而又懂事的童年给我带来的欢乐，给我带来的亲情。

　　我是个军人，结婚后就两地生活。儿子出生时，部队有任务，没有能回去，两年后妻子才带着儿子来到部队。

　　那时候，儿子会走路了，也会说话了。每天早、晚在连队的宿舍里，张着两个只小手，撇撇的两只小脚，象个小鸭子似的，跑来跑去，给干部战士带来不少欢乐。

　　儿子一生下来，爱人总是抱着他，到我穿军装的照片前，点着红五星（那时军人是红领章、红帽微）告诉他——这是爸爸。儿子脑袋里形成简单的概念：红五星就是爸爸，所以，儿子只要见到戴红五星的人都叫爸爸。

　　有的战士指着红五星喜爱地逗他：“喂、兵兵，我是谁？ ”“爸爸！”战士再把红五星拿下来问：“我是谁”？“叔叔。”战士们笑得前仰后合。

       可我和连长站在旁边，眼里噙满了泪。连长走向前对战士们说：“同志们，指导员的儿子，就是我们军人的儿子，他可能还不懂得爸爸这称呼真正的含义，但他知道戴着红五星，舍家卫国的军人就是他爸爸。”连长话刚一落，就响起热烈地掌声。

　　儿子的到来冲淡了我思念的痛苦，孤独寂寞的心也被浓浓的亲情融暖。只要我休息，就抱着儿子满军营转，渐渐地儿子加深了对我的感情。

　　那天，我上班刚要走。 儿子突然说：“爸爸，你别走。”“什么？儿子叫我爸爸了？” 我一下子把儿子抱在怀里，抛在空中，再接下来，使劲亲着他的小脸蛋儿。“爸爸你的胡子扎得好痛呀。”我这才松开了他。

　　爱人假期到了，我到车站送爱人和儿子，爱人眼里含着泪，凝视着我，什么也没说。我把儿子抱过来，重重地亲了一下，爱人把儿子抢过去，转身上了车。可我听到，儿子那稚嫩的喊声：“爸爸……爸爸……”

　　那一年儿子七岁，上小学一年级。原计划放暑假和爱人一起来部队探亲。 爱人单位有紧急任务来不了，儿子却坚决要来。 没办法，爱人只有买好火车票，委托列车员照顾。车到站时我来接他，他见到我说：“爸爸，妈妈来不了，我来慰问亲人解放军了！”把列车员和周围的旅客都逗笑了。列车员说：“这个小孩真闯荡，二十后定是个好兵。”

　　因为工作忙照顾不了他，白天他做完作业，就去找同年龄小朋友玩，晚上，我回来得晚，有公务员陪他。

　　那天我到部队检查工作回来晚，当走到宿舍门口，一道手电筒的光照在我脸上。“爸爸，你怎么才回来，我担心你，睡不着觉。” 我说：“爸爸没事。”“我知道你是坐车出去的，但也怕你出事。”说着竟哭了起来。

       我一把紧紧抱住儿子，禁不住热泪涌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他身上。“爸爸，你怎么也哭了？”我说：“爸爸没哭，，爸爸是高兴的！”

       公务员说：“别看兵兵平时淘气，但这孩子真懂事，我怎么让他睡，他就不睡，非要等你回来。”

　　第二天晚上九点钟，我回来时他还是站在门口等我。 他说：“爸爸你累不？” 我说：“不累！”“今天天气热，我们在外边坐一会吧。” 我说：“行”。我们父子俩各自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在了葡萄架下。天是蓝黑的，月是圆缺的，星是闪烁的。我和儿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爸爸，我想让你给我买一双溜冰鞋？”“溜冰鞋可很贵的！”“那项链不比溜冰鞋贵吗？”“项链当然要比溜鞋贵了。”“那你给妈妈买项链，为什么不给我买溜冰鞋？我知道了，你和妈妈最好。” 一句话说得我哑口无言。

　　儿子长大了，学会用思考来看问题，用语言来做判断。

　　我给他讲了我的童年，他给我讲童话故事，不知不觉到了午夜，他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屋里。躺在床上，不知嘴里说着什么，进入了梦乡。

　　可我却失眠了。似乎今天这美好的夜晚缺少了点什么？“

     “ 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我疲倦的时候我会想到它……”可作军人，家意味着什么？ 暂短的相聚，相思的痛苦。

　　那年妈妈下楼梯，不小心摔了一跤，骨股头断裂，需要手术固定，我把妈妈送到我们部队医院。当时儿子才十岁，已上小学四年级了，听说奶奶住了院，放假爱人就带着他赶到部队。 刚下车儿子就嚷嚷着看奶奶，我直接把他们送到医院，见到奶奶边抹眼泪，边对奶奶说：  “奶奶你痛吗？，奶奶我来了，你别怕！” 妈妈说：“你来能做什么呀？”“我可以侍侯您。” 这句话把妈妈说乐了。“还是我孙子好，奶奶没有白疼你。”

　　你还真别说，儿子说到做到。不管什么时候出去找小朋友玩，都没有忘记给奶奶送饭。 每次都是爱人把饭菜做好，用两个饭盒装上，他一手拿一个，边走边唱，蹦蹦跳跳地给奶奶送饭，爱人远远地跟着他。没等到病房门口就大声喊：“奶奶我给你送饭来了。  ”打开饭盒，还喂奶奶几口。

       病房里人对妈妈说：“你老太太真有福呀，你孙子多孝心。” 他听到夸奖总是昂着小脑袋，美美滋滋地作个鬼脸。

　　有一天部队训练任务重，回到宿舍我没有及时去医院，坐在沙发休息一会儿。 他和爱人从妈妈病房回来，看我坐在沙发上，问我：“爸爸，你怎么没有看看奶奶？” 爱人说：“你爸爸今天累了，休息一下就去。”儿子看看我，又看看爱人，一脸严肃地说：“我奶奶身边就你一个儿子，你再忙也要看看奶奶。”我笑着对他说：“爸爸忙，你不是天天替爸爸看奶奶吗？”

      “孝心是不能代替的！我告诉你们吧，你们现在对我奶奶怎样，我以后对你们怎样。”我和爱人都惊呆了，这是一个十岁孩子说出的话吗？语言虽然刻薄了点，但在他那颗天真幼稚的童心里，已孕育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经过医护人员认真地治疗，爱人和两个姐姐精心的照顾，更有小孙子带来的欢乐，妈妈病很快得到了恢复。

       出院那一天，他对妈妈说：“奶奶，你病这一个月，咱们家谁表现最好？” 妈妈高兴地说：“当然我孙子表现最好！啊” ”我表现最好，我表现最好……” 他高兴地跳了起来，然后停下，对爱人说：“妈妈，奶奶病好了，我可以痛快地去玩了。” 爱人说：”可以。”爱人话还没有说完，他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我看见儿子渐渐消失的背影，心里在想：儿子已渐渐地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