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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在新兵排的排长姓孙,江西婺源人。他的皮肤真白净,似莲藕。个子高大挺拔,有一米八左右。江西婺源真是个好地方,不仅山清水秀,而且民风淳朴,难怪会出脱了像孙排长这般标志好模样儿的人物来!果真非同凡响,非同一般呀。

  孙排长21岁,好年轻。当年直接从学校考取军事院校,本科毕业后便分配到了我们部队,担任了新兵一连一排排长。他的脸型是标准的“国”字型,有几根柔软的不是胡须的胡须,在白而薄的上嘴唇上淡淡抹着。于是乎,那些果断简洁与清脆有力的命令,便从这软软胡须下面之唇红齿白的口里清晰传递出来,既洪亮有力,又威震八方!

  孙排长平时不苛言笑,我们这些新兵均对他怀有深深敬畏。我部营房是一个连队一幢,一二三楼分别是一排二排三排。我们是新兵一连一排,自然是住在一幢一层了。

  从新兵一连一排的营房门口进去,靠门口的左边,放着一张办公桌及一张铁架木板行军床,孙排长就常常驻扎在此进行办公与休息。他日夜都在忙碌、忙监控。自然,我们这些新兵平素的一言一行都难逃其法眼,全都在他的安全掌控之中。这其中,当然也包括那些带队我们新兵的班长们。

  因为我们呆在新兵连的时间较短,所以我们与孙排长私下里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只记得,在新兵一连一排,每周有个排务会。这时,他正襟危坐在我们面前开始训话。指问题,提建议,寄希望,往往三言两句,一针见血。他思绪清晰,言词简洁,绝不拖泥带水。在他面前,我们规规矩矩,没人敢轻易犯困打瞌睡。虽然说,在新兵连训练极是辛苦,而我们往往都是屁股一沾凳子就犯困,一沾床板就想睡觉的新兵蛋子。

  孙排长搞训练极其认真,很有一套,有两把刷子!常常,他犀利的双眼一扫,便能立马知道哪些人在训练中是认真的,哪些人在训练中在偷懒。果真火眼金睛!有时,说来或许人不信。

  比如,我们在刚练站军姿那会儿,具体训练由新兵班长统一集合起来组织实施。孙排长却或远或近地站在一旁监督。这时候,我们头上将大盖帽子反顶,可怜这头脑壳却不能有轻易晃动。如一晃动,这帽子便会掉下来,到时又得罚你没商量;再有,在我们的双膝中间的腿缝中夹了一张长形纸条。你得紧绷两腿儿要时刻努力在夹紧,不敢有丝毫放松。若一松懈,那原本夹住的纸条便会自行飘落滑下。这也是要加钟罚站的。

  这站军姿要一动不动,在大日头太阳底下似雕像一般站立不动,往往不大一会儿,便汗流浃背,极不舒服,很是辛苦。有谁愿意再继续加钟罚站?于是大家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真害怕被一时抓住小辫子,给抓了典型,到时候又要作示范地给晾晒在那儿了。所以就一直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马虎大意。但是后来站着站着,有人竟然也会适当偷些小懒来:只要我们身子放松,双膝放松,而且头不乱转,双膝不乱动,始终保持这一贯静止不动姿势,这头上的大盖帽子便不会轻易地落下来,这两腿之间夹着的纸条也不会轻易地掉下来。可是,就在我们发明了这种耍聪明玩花招的偷懒小伎俩之后,正在贪图享受身体因稍为放松之小舒服而暗暗得意之际,孙排长便开始不失时机地重复着威严的发号示令警示:

  “双眼平视,抬头挺胸,腹部略收,臀部上提,双腿夹紧,注意手型,四指排列整齐,大拇指紧贴食指第二关节,中指贴紧裤缝!”

  于是我们神色一凛,立马照章执行。

  “我是站过军姿的哈,别以为我没有当过班长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偷懒,我一看便知。”

  嘿嘿,孙排长你就吹吧,尽情地吹吧。这火车不是推的,这泰山不是堆的。我们就站在这里,一动不动,这帽子没掉,这纸条没落,你怎能看得出我们谁谁在站军姿时在偷懒?哈哈,虽然你也姓孙,但你又不是孙悟空,难道也同孙行者一样,长着一双能洞察一切的火眼金睛?不可能!

  但是,我们的质疑声过没多久,便真的一一验证了其上面所讲不虚。

  孙排长常趁着我们站军姿不注意时,从我们的背后来偷袭。他使用的工具很简单,一支绣花针!在部队,我们每个新老兵都有一个针线包。这衣服破了,那扣子掉了,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缝补。绣花针这玩意儿最好找,简单实用。

  孙排长往往快速地由后到前,动作很敏捷很轻盈地从我们站军姿的行列中,似清风一样地刮一遍,再刮一遍,让人防不胜防。在他刮进的行进与行动当中,他会拿手里的这支绣花针来轻扎一下我们屁股。往往他一针扎下去,便自会有一股轻微的麻痛之感袭来。

  假如你在站军姿时偷懒,那绝对全身的肌肉没有绷紧,是软的,自然会被很轻易地扎进去。这针头一旦扎进去,肯定是有疼痛感觉的。这人一感觉到疼痛,便会双腿自然而然地往下一弯。于是这膝腿一弯,那夹着的纸条便自然而然地要飘落下来;假如你没有偷懒,那全身的肌肉一定是绷紧的,是硬的,小小针尖是自然扎不进的。因为站了这许久了,双腿是麻木的。针头一扎,根本就不会有疼痛之感,只会稍微感觉到会麻那么一下,似蚂蚁在叮咬。这时更会身体向上一凛,双腿一紧,这纸条不但不会掉了,反而更是夹得更加紧密了。哈哈,咱们孙排长挺厉害吧。他的这种行之有效的检验办法,就连我们那些平常对他不屑一顾的新兵班长们,此时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来啧啧称赞。孙排长,有时真让人不服不行啦!

  我在私下里与孙排长打过两次交道。第一次,还是在新兵连那会儿,事情发生在新兵连快要解散的上一个星期。有一次,新兵一排,二排,三排一起,整个新兵一连统一搞紧急集合行动。那次是由咱们的孙排长集合带队,然后拉去操场上跑上好几圈儿,借以检验咱们新兵打背包训练质量。

  以前,因为我打背包的速度老是慢,加之又是睡在最靠里面墙角的上铺上,往往一搞紧急集合,我就老是在后面压阵殿后。为什么总落后?这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经过长时间的暗暗观察,我发现了一个确实可行的捷径,可以提高打背包速度的方法:只要一听到紧急集合的哨子在急促地吹响,便立马卸了蚊帐,拿了宽窄两条背包带,拴上毛巾,挎了捺包,背了水壶,抱了被子,就急忽忙忙地往外冲。先到搞紧急集合的指挥人面前站好位置,报好了到。站定之后,就可以在地上很方便很快捷地打起背包来。因为这搞紧急集合,宿舍里一律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瞎火。而在营房外面,却是一般有着微暗的灯光。既便没有灯光,那也有恍惚的月光在照。还有,最为关键的一条是,我至少可以领先一步,抢得先机出来。不然到了最后,那狭小的行人通道因为空间拥挤,便一时交通阻塞,人仰马翻了。到那时,你不是最后一个,那哪个是?而一旦拖了班排后腿儿,这新兵班长不来抓你小辫子,那去抓谁的呢?

  自从我知道这个确实可行的方法后,以后搞紧急集合打背包,我就再也没有轻易地落后过。这里,我可以厚着脸皮大言不惭地说,我往往速度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虽然,我这样子之作法,那指挥员并不赞同与认同,但也拿我没有办法。因为我老是落后掉队,正在竭力和努力的“力争上游”阶段。像我这种积极进取的姿态,我这种见面先三分笑的新兵,他难道还能够再来打压?因此,他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但是这一次,我可是马失前蹄,失算了。原因是,那次待我终于排在了班组的第一位置,打好了背包,准备往身后背时,却发现因刚才一时的慌乱与疏忽,我竟然把那拴背包的宽背包带给忘记拿出来了。一时之间,急得我团团转,这满头大汗,涔涔地就出来了。这时再回去拿,显然是不成的,毕竟这时间确实不够了。再说,那宿舍里面正漆黑一团,那些新友们又个个如洪水猛兽一般地急急忙忙地正朝外涌呢。我怎能反取道而行之,真能进得去吗?得了,只能等一会儿来看我出洋相,再一次拖我们新兵一排的后腿儿,最后去老老实实挨排长班长的批评罢。

  孙排长待部队报数完毕并集合整队之后,便精神抖擞地向新兵连长报告:

  “报告连长,新兵一连紧急集合整队完毕,应到XX人,实到XX人。请指示!”

  “带去操场上跑两圈!”

  “是!”

  于是,全连便由孙排长带到部队操场上进行跑步拉练,借以来检验我们打背包的优劣质量。

  这时,我显然很慌乱。因为我没有及时拿来那根宽的背包带,这背包一时不能往后背上背呀。只能抱着跑步,这让人很是羞愧。跑了半圈儿,后来实在忍不住,于是只好涎着脸儿厚着脸皮向排长打报告来求助:

  “报告排长,我的背包带刚才忘记拿了,能否借您的用一下。”

  “哦。”孙排长冷冷威严的目光扫射过来,我立即慌乱地低下去我羞愧的头。

  “给你,下不为例!”

  “是!”我心怀感激地接过排长的背包带来,快速地将之穿过背包中,然后背在了身后。

  事后,孙排长并没有计较。此后,我在打背包方面,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大意。每当我想一时懈怠下来,总会有孙排长那威严的眼神冷冷气息,如锋芒在背。

  第二次,是我上调政治处机关后,应该在97年年底吧。有一次,孙排长(此时他在代理一连连长)让我的战友(也是老乡)来找我,说让我给他们连队写几个“最佳内务”小牌子,专门用于督促检查连队内务标准。我说好,三下两下给弄好了,并及时送了去。那时候,他正站在连队的黑板报宣传栏处,指导一个新兵如何进行板报版面设计。见到我去了,忙对我微笑着打招呼。

  “XXX,你知道这是谁?是我们部队政治处文书!当初也是从咱们一连出去的兵,我带的!搞这个黑板报他最拿手。正好,你要好好跟他虚心学习一下。”

  “是”。那新兵如同我当时刚到部队一样,向我靠脚敬礼,站得笔直。

  “还有,殷锋你也不要保守。这次来了正好碰上,那就好好教教这个新兵生手吧?”

  “是,孙连长!”我连忙点头说好。

  那位新战士很乖巧地立即跑步去了宿舍,随后搬来两只凳子,我与孙排长(连长)一左一右坐着闲聊。可是并没有聊个尽情尽性来,不大一会儿,他接到报告,又忙去了。自然,他走时还不忘记要我展露展现两手出来,一定要我在黑板报上面去写写画画一通不可。说是一来让新战友好好瞧瞧,学习学习。二来就权当做些传帮带拉工作,领会领会。嘿,这个孙排长(连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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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新兵连解散后,我暂时分配到一营部指挥排有线班当了一名有线兵。这时,由于当时的指挥排长去进修学习了。所以这指挥排长职务一职,暂由一名老志愿兵来代理。代理排长姓楚,河南人。“甲”字型的脸,浓浓的剑眉下,一双大眼炯炯有神。许是与他地缘亲近的关系罢,感觉他对我一直以来显得蛮亲切。这一点,我可以很深切地感受到。他话语不多,平时多以说教为主,不喜欢批评与训斥人。因此,一营部上下人员都喜欢他。除训练之外,我与他私交不多。但是直至交往过一次之后,便印象非常深刻。记得那次,在训练回营的间隙,营部文书跑来告诉我,说是楚排长找我有事,于是我便忐忑不安地去了。推开门,楚排长坐在木椅子上转过身,用手指着门口另一张椅子示意我坐下来。我不敢轻易地坐下来,而且这手脚一时不知道该往何处放,楚排长便起身轻按我的肩膀,让我坐下来了。

  趁这当儿,我用眼睛飞快扫瞄了一下楚排长的书房兼卧室。这房间不大,但很整齐,一张桌子一个书架一张床,桌上正摊开一本书,是大学语文(二)读本,隐隐约约有淡淡书香溢出。

  “殷锋,我今天找你来,不是为了训练事宜,而是有其它的事情要与你商量。”楚排长开门见山说。

  “哦,排长您请说。”

  “教导员有事回家去了,走时有过专门交待。他跟我说:这一营部文书到年底就要退伍了,将会有一个文书名额空缺出来。我们发现你挺合适,所以在新兵下连时,教导员便打了报告非要你不可。而且在当时,本来政治处宣传股长也看上了你,想要你去电影组学习放电影,但是教导员没有同意。这些事情,他有没有跟你讲过?”

  “没有。教导员只跟我说,先把我放在有线班里暂时放着,待老文书一退伍,便让我接任顶上。”

  “嗯,是这样的。教导员让我跟你先做下思想工作,说不让你去电影组放电影不要紧,让你不要有思想包袱。其实在一营部当文书也很好呀。工作任务是每天拿拿报纸,发发文件,管管阅览室,还有每月出出黑板报,这工作量不大,活儿蛮轻松。”

  “嗯,知道。”

  “现在因为那文书今年要退伍,心早走了,所以这工作方面自然打了些折扣。于是我们决定,提前让你先去管理阅览室,随便也出出黑板报。但是这样,你又要搞训练,又要做这些繁杂琐碎的工作,自然会很辛苦,你认为怎样呢?”

  “哦,排长,这‘革命战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没有关系的。”

  “嗯,那就好,那就好。就是这件事儿,这是阅览室的钥匙,你现在去整理一下吧。”

  我说好,拿了那串亮晶晶的带有楚排长体温的钥匙来,随后轻飘飘地下了楼梯,进了二楼阅览室。

  后来,我便上调到团部政治处了。

  再后来,在97年年底吧,楚排长终于如愿以偿地提干了,并且是一下子直接提升到副连级。要知道,当初干部股那份拟提拔楚排长为副连级的提干审查报告与名单,还是由我亲自打印出来的。这特大的喜讯消息,当然是我在第一时间里便提前得知,这内心自然是高兴无边,欢快无比。

  祝福我的孙排长(连长)和楚排长(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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