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一段往事…… 

  夕阳收敛了最后一缕余辉,躲到山背后去了,不知何时月儿悄悄地爬上了中天,羞涩地将自己洁白的面庞藏进一绺云絮中,沸腾的营房渐渐地宁静下来。我独自漫步在营房前的甬道上,任凭清凉的晚风拂摸着我的脸颊。回想这几天的一幕幕,至今让我忐忑不安,心潮起伏…… 

  他,一个爱说爱笑的新兵,操着一口河南口音,说起话来非常逗人。大家都愿意跟他开个玩笑。正巧他过来了,训练一上午,早已疲倦的我想跟他开个玩笑,来缓解和松驰自己紧绷的神经。于是,我就学着河南的口音叫他留下来。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回敬”了我几句。不就是开个玩笑么,怎么能出口不逊?当着这么多战友的面叫我难堪,当我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么?争强好胜的我不由火冒三丈,解下腰间的武装带,抡起来就向他的脸上抽打。他的脸上顿时留下了一道道血印。就在我们撕打的时候,“住手”!声音就象一枚重磅炸弹,一下子把拉架和围观的战友都给震住了。我也象被孙悟空使了“定身术”呆呆地站在那不动了。班长象进站的列车“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我下意识的低下了头,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厄运”。

  班长当着战友们的面严厉的批评了我,语重心长地对大家说:“人生相聚不容易啊!你们天南地北的能来到一起,本来就是个缘份。如果是在战争年代,咱们大家就是生死与共的兄弟。现在虽然是和平年代,你们要遵守纪律,好好相处,共同珍惜这段战友的情谊和时光。”然后又对我说:“你要深刻认识自己的问题和错误。”最后又对我补充了一句“写份检讨,晚上在排务会上作检讨。”看来掉价、丢面子是免不了的了,只能任凭班长发落了。我偷眼瞥了一下这位战友,只见他带着血丝的脸上挂着一串晶莹的泪珠,哭着说:“这几天我心情不好,到现在一封家信也没来,听老乡说我家里有事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男儿有泪不轻弹”。从他的话语中我领悟出其内心的苦闷和忧愁。

  我扒在桌子上,脑袋一片空白。除了稿纸上“检讨书”三个字还一笔没动。一个念头闪过,何不把我打人的理由写写,推卸敷衍一下自己的错误呢!

  排务会开始了,排长做了扼要的小结后,我读完自己的这篇“大作”,正在心里得意之时,“啪”的一声,排长把我的那份《检讨书》往桌子上一拍说:“这是什么检讨,分明是为自己找理由,开脱责任,到现在还没有正视自己的问题,认真检讨自己的错误,想得过且过,想轻描淡写,想蒙混过关,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心里仍然不服气“多大的事,咋的,有啥了不得的。”

  回到班里,我胡思乱想起来,找他谈谈吧,可我已在排务会上作了检讨,再去找他也太丢份儿了;不找吧,这事在排里影响也挺大,再说人际关系也不好处。就在我盘算的时候,门被推开了。出乎我的预料,是他?!是来找我算账的吧?我脸一扭,回手有把门给关上了,给他来个“闭门羹”。一连几天他也没敢着我的面。

  几天后,听说他心情不好,是因为他的母亲病故了,家里只剩一个弟弟和妹妹。战友们都纷纷捐款资助他。那时最大面额只有10圆的“大团结”,还没有100圆的呢。我也想拿两张“大团结”表示表示。可当面给他,他能接受吗?还不把我卷回来呀!于是,我想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委托班长给他。没过两天,班长带着他来了,“谢谢你,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一切都重新做起,从现在做起!”他说。望着这位战友,我语塞了。自责、同情、悔恨、羞愧……各种情绪就象搅拌的五味,激动而酸楚。是啊!为什么把自己的幸福和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呢?这不也是一种自私自利吗?将心比心,谁没有父母?谁没有兄弟姐妹?更何况是在这塞上军旅!这时,“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你来自边疆,他来自内地……”的歌声久久地回荡在营房的上空。

  这件事已过去多年了,但我仍然记忆犹新,历历在目。我的战友,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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