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前一个冬季,我去了一趟八达岭,是自己去的,有清雪飘着,长城在冬季就是那样一副颜色,和巍巍空旷连绵的群山融为一体;可是回来的时候犯了难,我执意要坐火车,而八达岭的火车站真不好找。

       当然要想找是肯定会找到的,顺着唯一的铁路走去就成了。在火车站上空空荡荡的,我在月台上溜达了一会儿,冬日的硬风刮在脸上,就像被枯树枝刮擦一般,那个年代好像没有候车室,要不就像贾樟柯电影里面那样,暗无天日阴冷无比,所以我就在站台上走来走去;此处该出现情节了,而的确来了一位站台人员,从制服的肩章上两道杠看,反正不是一般的工作人员,也许就是站长本人,这个站台也就一个人执勤,可能是比较关心我,让我到售票口买票,我说上车去补票吧,他就没有怎么坚持。

       后来就不知怎么聊起了山,聊起了树,没多大意思,因此过了一会儿,站台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刚才站长告诉我火车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能来;而候车的旅客只有我一个人,都说现在的北京人流熙攘不堪,各个旅游景点也是游人爆满,可你知道一个人在偌大的一处地方等待,是何等寂寞的一种境况吗?四周群山无动于衷,冰冷的站台上空旷无人。

       我站了一会儿,又找地方坐了一会儿,无论到哪儿都有寒风追着不放,四周的树木都在风中向我招手,像是呼啸着对我说些什么,只是我们之间找不到沟通的话题,而且横亘着逾越不过的鸿沟,说什么都是白搭,形不成有效的共鸣,只不过增加些内心的寒噤而已。

       一直到现在这么些年,我依然清晰地记得这一刻,我想我自幼孤独的时候为多,可从来没有如此的孤独过。年幼的时候在故乡雨后望云,大睁着眼看白云苍狗的变幻,一看数个小时不眨眼地看,可那时还有一同在看的小伙伴,想起来甚至怀念那时雨后的清新,雨后暴涨的河水哗啦啦在身边流淌,时或能看到银亮亮翻着肚皮的山溪鲤鱼跃出水流,还有被冲出土地的未成熟的庄稼作物,总之可观赏到的景致物事还是多得很。

       又是过了些年不记得哪一年,我行走在青岛城郊接合的路上,大概是春节的过后几天,这里全是新修的宽阔路面,我走在去公交车站的路上,宽展的大路上很少见到人影;忽然间我想起来一位同学,当时他是青岛铁路局的党委副书记,就掏出电话拨通了他的号码,话筒里传来一个声音说需要转接,再就没有回音的音讯了,我顿时感到极大的孤寂寒凉,从此只要打电话再遇见同种情形,永远再也不拨这个电话号码。

       实际这位同学是我高中的班长,待人是非常温善非常不错的,在他在山东铁路服务的这段时间里,如果有同学朋友乘车路过他所在的火车站,他甚至都能有所热情的表示。同样在北京的一位同学某年回青岛,所乘列车正好是青岛的乘务组,也是春节期间车票不好买而只买到了一张站票,上车后他直接去找列车长说明情况,并指名道姓说认识你们某领导,没想到一提我们这位同学的名字,马上痛快地就有卧铺坐不说,而且到饭时还供给铁路晚餐。

       那个时候要想坐个卧铺可不是容易事,而坐软卧甚至要够级别才行,北京这位同学自从这次尝到甜头可就得了便宜了,此后只要坐火车电话先打个招呼,不但有票而且一路安排尽然周详到无微不至的程度;青岛这位同学有段时间调到潍坊,北京同学回青岛途经潍坊,停站只有五分钟时间,那一次可把他给吓着了,他说火车一到站不要紧,站台上早站立一排铁路人员手捧执事,以高规格的礼遇来给他送餐的,至今说起来他都喜形于色哈哈大笑。

       而我仿佛每次都是极度悲情的旅行,不但是孤旅而且是怀揣着满腹忧虑;我也长跑北京青岛这条线,在我的文字里有很多诗篇与此有关,只是我的故事大多是难以忍受的幻想。

      人的记忆都在脑海之中存留,不要说数十年时间往事大多忘记了,其实只要你用心都会回忆起来,或者在一个不经意的时刻悄然涌现在你的脑海。如果一些事添加了感情的色彩,或者感触很深而铭心刻骨,不知在什么时刻它就会来打扰你。人要是说忘记那是不愿提及,提起来别人也不会有你亲身的感受,还是一个人自己有时间慢慢消磨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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