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段人生,几重老故事,简述的是我与爱人的五位故亲,我与他们,他们于我心灵连接的部分。家亲贵重啊!生命是怎样?人生的要义又是什么呢?

       二十八年前,男朋友牵着手,他带我去见爷爷、奶奶,奶奶长着个菩萨相,大大的方圆脸,大耳垂耷拉着,足有平常人耳垂长度的三倍。奶奶唤我“小韩”,这一叫就整整二十年。奶奶在七十七八岁年纪时她长得一口好牙,一颗一颗相继落下。清晰记得门牙的一颗,样子很特殊,足足长出普通牙齿的一倍半,严重影响着她在我心中的“形象”。

       奶奶的为人处世简简单单,这也许是她高寿到96岁的原因。但她最后的四五年时光是啥也不知道的。

       爷爷则不然。他是个品质老人。行人办事和关照自己,爷爷都是笑面中藏着规矩的。爷爷也是个大耳垂,是一般人的两倍,在79岁时查出肺癌,四个月后就离开了我们。从发现不适到癌症末期,这一段爷爷的私人医生劝导我们家属,治疗的意义不大,康复的可能是零,我们选择精心陪伴他。每天都有孩子去看他,爷爷奶奶育有五女两男七个子女,我公公排行老二,上面还有一大姐。在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爷爷的健康意识很浓,家里条件不错,爷爷平日自己负责的事就是整理好自己,管教淘气的小孙娃,到什么时候就提前招呼两个大孙子带他剃头刮脸,沐浴搓背。是到国营的“四联美发”,就连着澡堂子,一趟下来舒舒服服,轻轻松松,略显老北京的贵气。每日都骑着小三轮遛鸟,和老街坊一起侃大山,隔三差五喝点小酒。他有时吸烟,但我们在一起不满四年时光里,爷爷不吸烟,那是他挺在意“形象”。

      清晰记得爷爷的一次洗脸,搪瓷脸盆于架子上的一次洗脸,令我印象深刻,在脑海回荡多次,溢满了温馨。爷爷先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再轻巧的拿起暖水瓶对一些水,再舀一瓢水。爷爷手真有准,这水他满意了,从细铁丝上取下整齐的淡淡鹅黄色的毛巾,铺在了水盆里。看着爷爷,感觉好亲切,倍儿开心!爷爷先是把热毛巾拧的半干敷他的整张脸上,再打香皂,很细致的搓洗,眼耳鼻唇还有脖子,到最后一个环节才想起刷牙,牙刷上挤上牙膏,就黄豆那么点,慢悠悠地刷几下,嗽嗽口,再嘴唇往下拉一拉,对着镜子瞧瞧牙齿的模样,特搞笑,我看得入了迷,真的好幸福!爷爷是个条分缕析、温和谨慎的人,最后洗好了,爷爷再把毛巾对的齐齐整整的挂在明亮的铁丝上,微笑着说:“走,爷爷洗好了。”我扶着爷爷,亲切暖心,特欣赏他干净细腻的“形象”。

       我的亲爷爷,倒没有见过他。他是六十年代保定电校的教授,比校长收入还高些,在1968年他58岁时因心脏病突发离世。他只知道唯一的儿子快当爸爸了,他就要有接棒人了,可疾病连同情绪袭向他。他一个人,一个亲人都没在身边,就撒手人寰,最后连尸骨都没能入土还家乡。后来的情形是装有他的两个假牙和圆框眼睛的衣冠墓,十年间经历了两次迁坟。1985年时与家奶合葬在京密云水库的昌平段,九里山公墓。他们在那长眠,爷爷的名字是韩景桥。奶奶则是有两个名字,韩田氏、田彬容,她的一生跌宕起伏,家奶是富家千金,在河北开首饰楼,曾经的一段,珠宝要丢到茅坑,那时我们没有远见,爷奶家没有自己的住房,都是租房。忘了是听哪位大爷说过,你爷奶本可以买在后海一处房。过往都是积极,人生路上见景即容景。家奶奶,特殊偏疼我,她愿意有我在身边,很多时候,我不出去看露天电影,少和小伙伴玩,我就和奶奶一起听评书,京戏,包富强粉的肉馅饺子。12岁那年暑假,刚满12岁的我独自给半大脚、行动迟缓、硕大肚子、慈祥的奶奶洗澡,过了半年不到,我在初中一年级的课堂就被妈妈牵着急走,去见奶奶最后一面。哭了一路的我,眼睛肿的像……

       奶奶的离世是抽烟引起失火……她停止呼吸是在积水潭医院,全身都是纱布,连脸都是,记得在太平间,母亲含泪给奶奶剪指甲,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盯在了纱布缝隙露出的被烧黑的牙齿,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真切的死亡是什么样子,我爱的亲人,她突然离开我……

      陆续我的三爷三奶也都在那了,我父亲的一房远亲,再父亲唯一的大姐夫,还有父亲也安眠在那里,他们的“形象”,一个个的,刻在我心底,很温暖,沁入到灵魂。

       我的父亲是上山下乡时认识母亲的。他祖籍河北省肃宁县,生活在北京,住在广安门附近的手帕口。父亲最初学历是中专,后来深造了大专。他是农艺师,种棉花的骨干,为此还荣幸地成为通县人民代表大会的一期会员。父亲爱笑,本分老实,还特别有爱心,他帮助过迷路的老人回家,放走闯祸的儿童,他救活了很多别人丢弃的残疾花草,他养育很多小动物,两只外孙买着玩的小鸡,一只落地受伤的小喜鹊,我送给本就偏瘫又不幸摔伤肋骨的母亲的一只荷兰猪,还有仓鼠,巴西龟……父亲在我心中的“形象”最闪耀,是人性本我,善念中最美的一束光辉。

      父亲在50岁时,就过起了要更多体恤妻子的生活。母亲中风,导致偏瘫。又过十年,母亲60岁时,父亲在一次体检中查出肝脏有恙,确诊原发性肝癌。他和母亲从年轻时的劳碌,时不时的争吵,到知天命的逆袭,彼此依偎,他们的足迹到过太多的近路,远路,祖国的大地,世界的地方……

      父亲一嘴好牙,一颗不少;我母亲,我为她补了牙,镶了牙,记得她牙落时,她的脸是变形的,何谈“形象”。母亲她爱美,年轻初见面的人都看不出她学习过医学,从事出纳员,都说她是一名老师。

      父亲与母亲爱与携行的美好“形象”,正如一个人的上下牙齿,创造了太多温暖的生命样式,但凡见到他俩的人都会心疼地说:“他们真恩爱,这老婆有福,这丈夫真好!”

      人生路途,就是紧紧围绕着“形象”二字。形象说白了就是人的精气神,生而为人必须要具备的,这无关任何。是你自己要给到自己,给到周围的。人生不过百年,轻重自在人心,不管是被人想到,与人接触到,自己体会到,那份感动一定是来自他的“形象”,内外皆优,是真生的生命样式!

      爱人的奶奶是简单了,她生在那个年代,况老伴先走于她。很多老人,另一半走了,就不注意形象了,以泪洗面,平淡无趣,阿尔兹海默病的成因有一种表象是对生活再无激情,更没有生命样式里应有的自我责任(我要自在骄傲,我要美好,我不要牙齿都不在,我不要面部塌陷)把握自己的形象,快乐到自己,魅力到周围。

      我们每个人一生中都要对自己的形象有要求,如爱人爷爷的生命样式里的那份积极。如我家爷爷的求学与磊落(但爷爷也是不幸的,他没赶上及时的有效就医)。试想,我们三姊妹要是有爷爷陪伴我们会是多么骄傲。作为女性,还要在一生多一种智慧就是我要魅力我自己。世界的生命是因为美才变得惬意。我写文字非常喜欢用“美好”这个词。但什么是美?什么是好?

      总结一下就是积极生命下的一种内外皆优的“形象”综合。我们要认真待自己,爱周围,感恩所有爱暖,原谅所有不懂,要知道不知者不可怪,好好讲每句话,认真自己的表情,露出牙齿,说出的就是良言,自会透射出好的心情。

       写这篇小字是因由,在社区的医患群里看到了微视频“一颗落牙”,感动到了我,想到了生命样式里应该有的维护,是一种精神在传承——“形象”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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