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之原,一马平川,河流交错,湖塘比比,万顷稻田,随风摇曳,村屯星罗棋布,犹如晴夜繁星点点,好一处水乡盛景。盛景之中,某塘陂之外,有个百余户人家的村庄,庄中有一员外,曾在朝中为官,解甲归田后,为表示对家乡的热爱,出资修了一座学堂。庄里民众喜笑颜开,孩子终于有念书识字的处所了,纷纷把自家的孩子送到学堂。开始,员外亲躬其身,亲省懵童;时间长了,众庄民不忍,决定大家集资聘请教师,于是从外乡请来一位号称举人的先生。此先生姓胡名澈,字万亊,号皆通;无论古今中外,天文地理,凡学生有所问,则肯定有所答。平日管教学生颇为严厉,因而坐落在屯子中央的这座学堂,终日书声琅琅,不是“弟子规,圣人训;首孝弟,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就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间或还有“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朗朗的读书之声,像僧人诵经一般传出学堂,荡漾在整个村庄的上空。学童的家长们喜上眉梢,在感谢员外的同时,更感谢这位严厉的先生,个个翘起拇指赞扬:“胡澈先生不愧为万事皆通的字号。”
  一日,一个学生请教先生“豆”字的读音,先生认真地告诉他,这个字念 得欧 的反切音,你们家种的黄豆、黑豆、绿豆、蚕豆就是这个豆字;为了表示自己是先生,进而举起例子来了:曹子建的七步诗有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就是这个豆字;王摩诘的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也是这个豆字。  最后,严肃地问学生:“记住了吗?”
  学生毕恭毕敬地大声回答:“记住啦!”
  晚春已尽,夏季初来,正是夏打盹的时光。一日,这个学生又来请教先生“豈”字的读音。昏昏欲睡的先生睁开朦胧的眼睛,看了看这个字,不禁怒气冲天,光火地叫道:“你这个笨学生,不是已经教过你吗?”
  学生糊涂了,怯怯地说:“没教过我呀。”
  先生火气更大了:“还嘴硬,掌手!”
  学生怯怯地把手掌伸给先生,啪,啪,啪,戒尺清脆的赏给了学生的手掌。
  “可是,”学生一边把手掌在屁股上搓着,一边怯怯地说,“您真的没教过我。”
  “不是念豆字吗,怎么说没教过你?”
  “可您教的豆字头上没有山,这个豆字头上有山呐。”
  “是吗,我看看。”
  先生揉了揉迷蒙的眼睛,仔细一瞅,坏了,这豆字头上果真有个山字。这会儿,轮到先生糊涂了,这是个什么字,以前咋没见过?大红脸一闪而逝,已经金口玉牙了,没法更改了,虽然不认识,也得想办法让学生相信这是豆字,总归不能因为一个字毁了我“万事、皆通”的字号嘛。先生毕竟是先生,脑袋瓜子转了几转,胡澈先生开始对学生胡扯了:
  “你给我记住了,前些日子教你的豆字,那是咱们平原地区农民种的豆子,今天教你的豈字那是山区农民种在山上的豆子,所以头上理所当然就应该有个山字了,目的不就是为了区别山上的豆子和平地的豆子吗,这点道理都不懂,真是豆(豈)有此理。”
  哀哉,可怜的学生被先生抓了先生。
  可笑吗?智叟一定觉得可笑,但是愚公一定觉得可悲。何为?老话有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智者上了一失的当,愚者受了一得的益。那么,我们就从这一得的益说开去:胡先生明明知道这个字不是豆字,而且自己不认识,本应坦诚的告诉学生,老师年纪大了,很容易健忘的,等查过资料确认以后再告诉你;想必学生能够理解老师的,毕竟人非圣贤嘛。然而,胡先生却毫不愧疚地训斥学生,且搬出一套看似科学实则伪科学的理论,以威权强迫学生接受之。不比不知道,一比才开窍,设若与那位“日字胖了”的老先生相比,则完全可以给胡先生定讞——他才是地地道道的误人子弟的始作俑者。设想一下,如果我们的下一代得到的是类似于胡先生的教育,那么,自结绳、甲骨延续至今的灿烂华夏文化,会是什么样子?写到这里不禁使笔者想起了日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则消息:某大学教授把“耄耋”读作“毛至”以致被勒令停止授课。在此有两点说明:一,此消息真伪莫辨(但愿这不是真的);二,处罚是否过重,应有商榷的余地。但无论如何,就这则消息而言,确实是典型的误人子弟。武则天,一代天骄可以造字;鲁迅,文化革命的先驱可以造字,但其并没有改字。为了有利于实践你也可以造字,当然前提是必须文字专家,广大民众认可,改字是万万不行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知也。”不能因为颜面或什么原因而擅自胡编乱改,这种做法怎么能对得起我们的祖师爷仓颉呢?
  个人浅见,现实中,不一定强求非语言文字专业人士捧着字典说话。数年前,在一档《星光大道》节目中,嘉宾席上一位相声表演艺术家,在点评台上草根演员身体单薄时,把“羸弱”说成“嬴弱”;我市技工学校的老师把“和珅”读作“和坤”。这些似乎可以理解,而正统的学校(小学、中学、大学)是断然不可有此差池的。否则,会断送一代甚至几代求知者的。也是数年前,在一档访问中央电视台新闻主播的节目中,主播说播音员案头人手一本《中华大字典》,进而解释说毕竟一字之差谬之千里。这是多么真切的表述,足以让我们认识到准确用字、用词的必要性和原则性。
  说千道万,归为一句,希望青少年学生们遇到的不是“山上之豆”、“毛至”这样的老师,而是“日字胖了”——最好比其有过之无不及的老师,才能学到名副其实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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